后面的话单浔没太听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兽,明明看到了外面的敌人,却找不到冲出去的方向。
挂了电话,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单浔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锁着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老旧的录音笔——这是他大学时做访谈作业用的。
他按下录音键,对着话筒,声音沙哑却清晰:
“今天,被公司停职了。材料被卡,匿名举报……应该是岑轩做的。”
“岑铭他爸找过我,暗示我离开。”
“欧阳家和岑家的合作在推进,他们明天要一起出席晚宴。”
他停顿了一下,像在积蓄勇气,然后继续道:
“林柚,如果我后面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被迫‘主动’离开……”
“这段录音,就是证据。”
他关掉录音,将文件加密保存,传到了多个云端和备用邮箱。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还带着狼狈的痕迹,但眼神里却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终于露出了尚未锋利的爪牙。
他拿起手机,不再犹豫,拨通了岑铭的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单浔?”岑铭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单浔听着他的声音,鼻子忽然有点酸。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喂,岑铭。”
“我……被公司停职了。”
老子特么不干了
电话接通,听着岑铭那声带着疲惫的“单浔”,单浔鼻子一酸,刚才在公司和路上强撑起来的那点硬气,瞬间土崩瓦解。
“喂,岑铭。”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我……被公司停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岑铭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在原地别动,地址发我。”
单浔听到岑铭的声音后他自己明显心安了点。
二十分钟后——
岑铭的车停在了单浔出租屋楼下。
他上楼,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看到单浔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里,像只被雨淋透了无家可归的猫。
旁边的纸箱里散落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透着股狼狈。
岑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没问具体原因,只是走过去,将手里拎着的一个便利店袋子放在茶几上,里面是几罐冰啤酒。
“喝了。”他言简意赅,自己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扯松了领带。
单浔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看了看啤酒,又看了看岑铭。他没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诉苦或骂娘,只是默默地拿起一罐,“啪”地打开,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点心里的憋闷。
“材料商是岑轩搞的鬼,举报信也是。”单浔看着手里的啤酒罐,声音低哑,“他这是铁了心要弄我。”
“我知道。”岑铭也拿起一罐啤酒,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罐身,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他最近小动作很多。”
单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岑铭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放心,他动不了你。”
没有过多的安慰,没有虚假的承诺,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像一块沉重的压舱石,瞬间稳住了单浔那颗飘摇不定的心。他知道,岑铭说得出,就做得到。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喝着啤酒,客厅里只听得见易拉罐轻微的声响和窗外的车流声。一种无声的支撑在空气中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单浔感觉心里那口堵着的气,慢慢顺了些。他甚至开始有心思吐槽:“王总监那个怂包,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把我踢出来了……”
就在这时,岑铭的手机响了,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陆辰。
岑铭接起电话,按了免提,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喂,老岑!”陆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你那个好弟弟,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他趁你这两天忙着……呃,”他顿了顿,显然知道岑铭和单浔在一起,含糊了一下,“他趁这机会,联合了几个老家伙,在下午的临时董事会上,拿城西地块环保评估说事,想把你踢出项目组!”
单浔握着啤酒罐的手猛地收紧,心脏又沉了下去。他就知道,针对他的风波,绝不会是孤立事件。
岑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结果呢?”
“还能有什么结果?那几个老狐狸惯会和稀泥!最后搞了个折中方案,让你和岑轩共同负责!”陆辰气得不行,“这不明摆着要架空你吗?!而且我收到风声,沈家那边好像也松口了,有意向和岑轩接触!”
沈家?单浔心里一紧,是那个沈婧吗?
岑铭沉默地听着,指尖在啤酒罐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知道了?就完了?”陆辰在那头跳脚,“你赶紧回公司!我们必须……”
“明天再说。”岑铭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挂了。”
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单浔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却翻江倒海。他这才意识到,在他因为停职而沮丧狼狈的时候,岑铭面对的压力和麻烦,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凶险得多。
家族内斗,兄弟阋墙,外部虎视眈眈……而他被停职,或许只是这场风暴中,最先被波及的一棵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