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一百零八章【VIP】
塔纳和南越的情报往来走的也是偷渡粮草那条路,如今越州封锁严密,留州的李清霖也强加监管,这条偷渡线路被切断,他们已经失去和乌先生的联系很久了。
即使能收到南越战局情报,也十分延迟,就像现在,塔纳王城里收到的越州相关消息,还停留在二月底三月初时,那刚好是南越派死士潜入越州,试图接回乌先生的时间。
锡德是塔纳人中少有的谨慎冷静之人,他也有成就一代霸业的雄心壮志,好不容易搅浑了中原这趟水,梁朝疲敝,这对他来说,便是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攻下烟州,他的名字将会被後人万世传颂。
对塔纳而言,则是逆天改命的赌局。只要成功,塔纳便可享有中原沃土,不再受冬季寒风肆虐,塔纳人也不再会因缺衣少粮而丧命。
上任将领迟迟不能拿下凤回关,锡德自请领兵出战,他有耐心,王城那群老头子可没有。当初若非他从中促成,这群畏葸不前的老人们根本不会同意联合南越,现在计划一旦不顺心,他们便会疯狂给大王施压,生怕梁朝反扑。
若是乌先生被抓的消息传回王城,他都能猜出那群老头子会对大王说什麽,大王则会接着来催前线的自己,而他验证不了这条情报是否为僞造。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钟晰动摇北蛮军心的目的是达到了,锡德完全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愤怒与厌恶,即便是左手持刀,他斩向对手的力道也没有半分减弱。
钟晰再次侧身避过,见到锡德的神色变化,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现在干脆且战且退,看起来游刃有馀。
锡德对他这避开正面交锋的态度感到恼火,追着打了半刻钟,却没能伤到钟晰分毫。
钟晰很快等到了他想听到的消息,不远处有个北蛮将领朝陷入战局的锡德飞驰而来,高声喊着塔纳话。
锡德难以置信地朝那边看了一眼,顿了一息後调转马头,不再恋战。片刻後,塔纳一方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
混乱的战场很快被剥开,北蛮士兵如抽丝般退走,远离了交战地,甘鸿带着左军追了半里左右便停下了脚步,快马回到了太子身边。
甘鸿满脸喜色,都不用战後详细统计,他就能看出今日这一定是一场大胜。
今日出战的并非原本的镇北军,而是殿下带来支援烟州的十万精兵,他们在烟州军营训练了两个月,如同出身于一军般严密有序,精力和斗志正是鼎盛之时,只差一场对战验证。
太子及时调整了战力配置,轮换的主力一杀进战场,就展现了这两个多月修生养息的成果。大梁出动十万大军,北蛮一方则大约九万人,这放在平时,两边战力应该相差无几,而从今日战果来看,大梁这边几乎把疲于应付的北蛮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锡德撤掉了原本足够一万五的兵马驻留的军营,後撤近百里建了一个新的驻点,离塔纳王城更近,这让烟州忌惮王城内的大军,不敢轻易再发动突袭,但也让其馀兵士出战时要先行军一整日,大大加剧了军队的疲惫程度。
这可不是往日的守城战,斥候率先发现了北蛮军队,钟晰率十万军士迎敌,两军在旷野草原对阵,如此战果,让钟晰真真切切看到了反守为攻的可行性。
四月末,烟州和越州两地捷报频传,钟晰意图早日结束战争,毕竟多打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国库已经烧了快七成。
太子不愿多加徭役和赋税,于是将手伸向了罗琦锦绣之人,现在容都已经开始第二轮对达官贵人们的搜刮,庄思文都忍不住传信给殿下,朝廷上下已经颇有怨言。
人总是贪心不足,这些人开始只是担心自己的小命,现在有其馀人在前线冲锋陷阵,他们发现自己的安危不必担忧後,又开始担心自己的钱。
这全是养了好几代的钟鸣鼎食之家,哪里那麽容易能搬空,钟晰冷笑然後回信,把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的儿子孙子都抓到烟州来。
容都老实了。
五月中旬,镇北军正谋划第一次主动出击时,锡德总算收到了乌先生千方百计才传出的信件。
他并未被捕,但也并不自由。
越州已经布满他的通缉画像,借着多山多林的地形,祝乌辞还能躲藏一段时间,但找不到安全回到南越的方法。
而南越此时情况也不容乐观。还未开战时,他们就已经送出了接近一半的存粮以求塔纳合作,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可如今韩佑和镇南军实在难以攻破,再打下去,南越也会陷入损耗过大的困境,王室和高官已经有部分心生退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钟晰和他亲征的决定。
原本按照谋划,南北两地只有韩佑一个可用之将,不管他留在越州还是调往烟州,接下来牵制一地,全力进攻一地,胜利都指日可待。
坏就坏在钟晰已经完全掌权,整个大梁在他手下都在为这两场战争而运行,中原大国,庞让大物,若能轻易成功攻破国门,也不会让周边各族肖想千年了。
这位梁朝太子有勇有谋,甚至能凭路线,截断了南越和北蛮两方通信渠道。
互相不能联系的同盟,算不上同盟,破。
乌先生的信中花了相当大的篇幅描述两方困境,看得本就焦心的锡德更为恼火,对他这些文人词藻非常不满。
直到翻开下一页,些。
乌先生给他提供了一管毒剂。
南越人善毒,锡德知道,但他们不能在战争中大规模运用致命的毒剂。中原的道德文化观念都强调仁爱,他们虽然不是中原人,但在数年来的朝觐制度影响下,中原的文化仍然深入周边各国人心。
下毒是小人手段,下毒杀人更是不得人心,即使是用在敌军身上,仍然违背了仁德的普世理念,此乃胜之不武。
不能用毒药大规模毒杀敌军,若是只毒死敌军主将一个,虽然并不光彩,这又是可以接受的,追根溯源,这又是中原千年来的刺客文化了。
一场战争里,主将的位置往往可以影响整个战局,因此虽然毒杀违背伦理道德,但若是凭此能换取战争的胜利,自有後人辩说其中的功过是非。
这支见血封喉的毒药并未装在瓷罐中,而是放在了一段不知什麽材质的半透明管状膜中,然後又用一截细竹筒封闭,避免其在信件传递过程中被挤压损坏。
锡德猜测外面这层是某种动物的肠衣,经由特殊炮制手法,这才能完美封装这管液体。
这段肠衣两端打结,锁住了内部深褐色的液体,整体柔软,如同一条难以描述的蛹虫。锡德将它取出搁在了桌上,甚至觉得有些恶心,赶紧停止了联想,把它装回了竹筒中。
据乌先生信中所写,此毒名为“无泪”,是一种南越特有的毒药,十分稀少,虽颜色较深,但能完全做到无味,隐蔽性极佳,甚至能完美融入茶水中。
“无泪”这个名字指的就是其起效迅速,不会给人流泪後悔的时间,可以口服,从入口到让人心脏彻底停止跳动仅需半个时辰,也可以涂抹于刀刃,让其直接接触伤口或血液,作用时间将会更短。
虽然知道一种毒药能做到完全无味已是难得,半个时辰就能让人毙命都算是高效了,但锡德还是忍不住想为什麽不能再快一点。
他不想给钟晰留下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