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念难掩更难藏,更何况裘弈不会也不屑於掩藏。
他实话回答道:「想见你。」
只是短暂地分别了一段时间,再相见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裘弈从来不知,分别竟叫人如此难熬,叫他做什麽都下意识想「若是萧湘在就好了」。
「若是萧湘在就好了」——好像只要有萧湘在,一切困难便能迎刃而解,即使解决那些困难对於他来说并不是什麽难事。
若不是走投无路下意识找靠山,那他的这份迫切相见,只能说明是他想见萧湘,人总会下意识地为自己的思念找藉口,好合理化自己对於相见的渴望。
但如今再想,其实不用这样,他与萧湘是道侣关系,一个修士想见自己的道侣,那不是很正常麽?
思及此,裘弈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吾想见你。」
「……」看着一脸认真的裘弈,萧湘忽然手痒,想要再捏捏裘弈的脸蛋,「想见湘?」
「嗯。」裘弈低声说道,「魔主说,将不听带回去,就告诉吾你的下落。」
萧湘无奈道:「在这一点上,魔主确实没有食言。」
只是损毁裘弈修为丶又将裘弈打落凡尘之举,似是在让裘弈不要再沾手修仙界的事。魔主神威无匹,若是想对修仙界不利,只需来人间即可,挥手间便能让亿万生灵覆灭,不必花那麽些年做戏。
况且,魔主若是因为裘弈常年除魔而对裘弈有杀心,早在裘弈三入魔域的时候就能将其杀灭,为何偏偏等到这时?
这时发生了什麽事,让魔主起意将裘弈打落凡尘?
是神陨浩劫丶猎战邪祟,还是西南噬灵蝶?
细想来,为了避嫌,他与行神并未将与魔主有交集一事告诉除了顾犹在之外的任何人,两人很可能算是修仙界里唯二知道魔主图谋的人族。
至於顾犹在……与顾犹在交好的人都知道,犹在不是人,是「灵」——一种因为人类情绪寄托或器物生出智慧而存在的生灵,修为高者,与人相近。
知之甚少,想不通。萧湘没有钻牛角尖,很快将思虑放在了当下。
如今着急也无用,再着急,他们也不可能立即变为筑基期修士,御剑飞回修仙界。
更何况,人间还有一个猎战邪祟需要他们看顾,若是邪祟逃离封印,对人间的伤害不可估量;而修士都是身怀修为之人,面对大灾,至少还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家宗门,相信诸位修士,在凡间好好修炼,看好封印的猎战邪祟,待筑基之日,回修仙界将猎战邪祟的事告诉魔——
「……」
「……」
重新把衣服晾上的裘丶萧二人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块儿去。
萧湘迟疑地问:「魔主她……依道君之见,还可信吗?」
裘弈道:「至少魔主说到做到。你与吾也并未有消除猎战邪祟的好办法,只能向魔主求助。」
邪祟对於修仙界来说,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灾厄,因为和其他灾难撞在了一起,直接灾害还未淋漓尽致地体现,而使修士们放松了心防,没有专门去研究应当如何应对。
毕竟那种祸害,他们连看都看不见。而如今能够询问邪祟解法的存在又因为一个莫名的举动而使他们不敢去相信——这都是什麽事啊……
萧湘附身,正要将地上的木盆放在该放的位置,双膝却忽然一软,使他不可自控地向前摔去。
旁边的裘弈反应快,急忙伸臂将萧湘接住,免得萧湘在木盆上磕出个好歹来。他们如今的肉身与凡人无异,受了伤可不容易痊愈。
裘弈将萧湘扶正,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向萧湘的脸,想要从萧湘的眼神中也找出一丝对於血腥味突现的疑惑,却发现那些血腥正是来自萧湘的脸上。
此刻的萧湘,口鼻耳目俱在淌血。血色刺激得裘弈瞳仁剧烈一缩,下意识抓起萧湘的手,想要将灵气送入萧湘体内,查看伤情。
只是执手时,才想起自己如今还未筑基,做不到引气出体。
当事人萧湘面色未变,只是拿出条帕子来擦擦满脸的血,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又安抚地拍拍裘弈的手,口齿含血地说道:「道君,帮湘打一盆水来。」
裘弈立即端起盆,去院子里的水缸中装上水,小心翼翼地放在蹲下的萧湘面前,见萧湘吐去了一口的血,这才出声问道:「这是怎麽回事,你被何物所伤?」
「这是业报具象化,非是他物所伤。」萧湘微微摇头。
裘弈回想到萧湘曾经说过的万业加身,问道:「吾能助道长承担一半的业报麽?」
「不必……」萧湘一怔,改口道,「不可。」
「不可分担。」
裘弈有些失望地垂下眼,雪白的眼睫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霜,萧湘迅速把自己脸上的血都擦尽,换了盆水後见裘弈眼睫上结霜,於是拧乾帕子,也给裘弈擦擦脸。
「道君本源易泄,去湘屋内修炼罢,稳固一下元婴之身。」萧湘指指破房子的东北方向,「灵气最浓郁的那间就是。」
两人从再见到聊谈都太过理所当然,惯性思维一时难以更改,萧湘让裘弈去屋内修炼,裘弈便幻视自己还在太清宗,破土屋是落雪小筑。
直到他站在门前,与打开房门的田氏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