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微转,强撑着涣散的意识,用余光扫视四周。
虽然天色昏沉,雨幕迷蒙,但她还是依稀看出这里是一处陌生的田埂,泥土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远处隐约可见几处低矮村舍的轮廓。
看来咫尺天涯笔并未能将她们准确送至万毒谷,只是随机寻了一处种植谷物的寻常村镇。
天意如此么?此地偏僻,必然缺医少药,而精通医毒、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救她的阿雅,远在万毒谷,鞭长莫及。
难道连天道也觉得,她合该遵从既定的结局,魂飞魄散,神形俱灭,不该挣扎,不该反抗?
她重新抬眼望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
雨幕依旧迷蒙,却挡不住少年脸上那近乎崩溃的神情。
谢澜忱紧咬着下唇,那双总是阴沉沉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恐慌与无措。
既如此,自己何必再拖累他?
同生契本就是他拒绝帮她复仇时,她故意燃尽残魂逼他结下,强求而来的一段联系。
如今她将死,这契约也该由她亲手解开。
至少,让他活下去。
思及此,云微张了张嘴:“解开同生契……”
少年几乎是立刻低吼出声:“闭嘴!你想都别想!”
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便由我来帮你一把。云微心道。
她必须确保他活下去,只有他活着,她的仇或许还有得报的一日,母亲的冤屈才有人能去昭雪。
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问道。
或许还有别的,她不愿承认的缘由。
她想起在碧月山庄,他别扭地护她周全,陪她修复旧剑;想起报名宗门大比时,他对外宣称她是失忆的无名,却默默跟在她身边。
这些时日,少年虽依旧嘴硬,却从未真正离开。
云微凝聚起最后一丝气力,伸手拽住了谢澜忱按在她心口的那只手腕。
少年的手腕很凉,沾满了冰冷的雨水。
不等他反应,她便闭上眼,口中低低念动了诀。
“云微!停下!我不准!”谢澜忱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用的。
解契一旦开始,便无法中途停止。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两人为中心震荡开来,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云微只觉心口仿佛有根系被硬生生扯断,传来一阵剧烈的、空落落的绞痛,比那处贯穿的剑伤更让她难以承受。
少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两人之间的联系正在一寸寸断裂。
他的神情从惊怒变成了全然的恐慌,看着云微愈发透明的脸色,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般的哀求:“不要……我求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被他控制伤了你……你停下来……我去找人救你……一定有办法的……”他语无伦次,往日里的阴沉冰冷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之间那种血脉相连、意念相通的微妙感应,彻底地、干净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