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远山脊线,只余下漫天泼洒的、冰冷而绚烂的晚霞,将道一前行的身影在荒芜的土路上拉成一道孤寂的剪影。
身后的安凉郡城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连同那些喧嚣、威胁和短暂的庇护所,一同被甩在了身后。
前方,是越来越崎岖的野地,枯黄的蒿草过人高,黑黢黢的山林轮廓在暮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散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
寒意随着夜色迅弥漫开来。风刮过旷野,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尘土和枯叶,打在脸上生疼。
道一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粗布衣,将斗笠压得更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根据百晓阁那简陋的信息,他需要先沿着这条废弃的驿道走上大半夜,然后在某个岔路口转向西北,进入一片名为“野猪岭”的丘陵地带,那里是避开官道关卡的第一道屏障。
独自一人行走在荒郊野外,与在黑市、在郡城小巷中的感觉截然不同。这里的危险是弥漫性的,来自自然环境,来自可能潜伏的妖兽,更来自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的追兵。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他的心神。
但他不敢停下,更不敢放松。体内《敛息诀》时刻运转,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耳朵竖起,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左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那里藏着最后那枚毒蚀丸和一把还算锋利的匕。
背上沉重的行囊勒得肩膀生疼,里面是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拖慢度的负担。
‘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他判断着。夜间赶路太危险,视线受阻,更容易成为妖兽的靶子。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彻底黑透,星子稀疏,月光被流云遮掩,四下里一片昏暗。
废弃的驿道早已被荒草吞噬,只能勉强辨认出一条路的痕迹。
前方出现了一片乱石坡,几块巨大的岩石歪斜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勉强可以藏身的凹陷处。
“就这里了。”道一仔细观察四周,又侧耳倾听良久,确认暂时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石缝里空间狭小,仅能容他蜷缩着坐下。他放下行囊,取出硬邦邦的面饼,就着皮囊里冰冷的水,小口小口地啃着。
味道粗糙剌嗓子,但他吃得极为认真,每一口都充分咀嚼,这是保持体力的根本。
吃完东西,寒意更重。他不敢生火,那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吸引危险的灯塔。只能将身体紧紧蜷缩起来,依靠运转功法产生的微弱热量抵御寒冷。
夜深人静,虫鸣唧唧,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瘆人。
道一毫无睡意。他盘膝坐好,尝试修炼。然而,荒野之中的天地灵气比郡城更为稀薄驳杂,吸收起来异常困难。
伪基缓缓旋转,效率低得令人指。那几近枯竭的黑石碎渣,也再也压榨不出丝毫能量。
修炼之路,道阻且长。五倍于常人的需求,如同天堑横亘在前。
没有机缘,没有资源,单靠苦修,恐怕寿元耗尽也难以筑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将这股负面情绪强行压下。他想起了爷爷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阿秀、王虎、铁匠叔他们还在某个地方挣扎求生,想起了赵家、青岚宗那些高高在上的面孔,更想起了那只在极高处掠过的、令人绝望又渴望的青岚飞舟。
‘不能放弃!’他对自己说。眼神在黑暗中重新变得坚定。
他不再强行吸纳稀薄的天地灵气,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开始锤炼那伪基和已吸收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