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来自最深沉的压抑。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雷鸣。
是一种低沉到极致,直接在骨髓里震动的嗡鸣。
谷雨剑宫旁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变得湿润、粘稠,像是泡透了水的烂麻布。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厚重青黑色鳞甲和惨白藤壶的巨爪,缓缓从那片扭曲的空间里探了出来,五指张开,死死扒住了现实的“边缘”。
渊海督军,克苏鲁斯。
它正在从“深潜”状态,强行上浮!
仅仅是一只爪子,就带来了如同整片幽海当头砸落的恐怖压力!
粘稠、冰冷、带着万古不化的咸腥味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从那裂口处疯狂弥漫开来。黑暗中,无数溺毙者的亡魂和不可名状的深海怪影沉浮翻滚,出无声的哀嚎。
它尚未完全现身,那股原始、暴虐、视万物为食粮的绝对冷血意志,已经将战场上所有的生音都吞噬了。
凋零妖姬的尖啸,圣骸骑士的律令,瘟疫巨兽的饥嚎,织梦蛛母的呓语……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深海的寂静面前,黯然失色。
只剩下那低频的,震动灵魂的嗡鸣。
那是足以让一切生机陷入永恒沉睡的,深渊挽歌。
“咕嘟……咕嘟……”
百谷天梯之上,穰月脚下坚实的黑土,竟开始向外冒着气泡,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仿佛整座宫殿的地基,正在被无形的巨力拖入冰冷的深海!
五位领级使徒的降临,瞬间将战争的层级提升到了另一个维度。
凋零、秩序、饥荒、噩梦、深渊……
五种极致的黑暗法则,如同五根粗壮的钉子,从五个不同的方向,狠狠钉入了谷雨剑宫的要害,要将这枚胆敢在幽界绽放“生机”的异数,彻底碾成齑粉!
噗!
穰月再也撑不住,猛地单膝跪地,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喷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她那张总是红扑扑的脸,此刻已是一片死灰。
五座沉重到无法想象的大山,从四面八方,从头顶到脚底,死死地压着她,挤压着她的每一寸骨头,每一滴血液。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不是跪在天梯上,而是被沉入了万丈海沟,冰冷的海水正从她的七窍疯狂灌入,要将她活活溺死。
“穰月!”
芙洛拉失声惊呼,她指尖的月光纺锤光芒急剧黯淡,在那深渊的意志下,连月光都仿佛要被冻结。
穰月没有回应。
她只是用那只没握着犁头的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混入泥浆。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股被压抑到极致,即将焚尽一切的怒火。
她的目光,艰难地扫过四个方向。
那朵代表着终结的毒花。
那个代表着死寂的铁罐头。
那头代表着匮乏的骨头架子。
那只代表着腐朽的织网蜘蛛。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还在不断撕扯着空间,让整座宫殿都开始倾斜的深海巨爪上。
“呵……”
一声沙哑的,仿佛破风箱般的笑声,从她满是鲜血的嘴里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