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平息后的善后事宜,繁琐而又血腥。裕亲王一党及其在朝中、军中的附逆者被连根拔起,或下狱问罪,或革职流放。太后周暮云被废去尊号,褫夺封诰,囚禁于皇家冷宫最深处,非死不得出。其所出子女,皆受牵连,被严密监控,远离权力中心。
皇帝萧景玄以铁腕手段迅稳定了朝局,借着肃清叛逆的东风,他将一些忠于自己的年轻官员提拔到关键位置,进一步巩固了皇权。对于在这场风波中保持中立或暗中支持皇帝的宗室重臣,则大加封赏,以示恩宠。
整个清洗过程持续了月余,京城上空仿佛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然而,与前朝的紧张肃杀相比,后宫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焕了新的生机。这生机,源于那座日益兴盛的女学。
宫变当日,沈芷衣于大殿之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凭借过人的智慧、勇气和确凿的证据,一举揭穿太后与裕亲王的阴谋,挽狂澜于既倒的形象,早已传遍宫闱。她不再是那个依靠皇帝宠爱或皇后提携的幸运宫女,而是凭借自身能力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其声望,一时无两。
而她并未借此谋求更高的妃嫔之位,反而更加专注于女学的管理与展。皇帝感念其功,亦为彰显新政气象,特意下旨褒奖,并拨下专款,扩建女学校舍,增聘讲师,允许宫女分批次、带薪俸入学。旨意一下,报名者络绎不绝,女学规模迅扩大。
沈芷衣变得异常忙碌。她需要制定更完善的教学章程,审核教材,培训新晋的女官讲师,处理女学日常事务,还要应对各方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贺与拜访。但她乐在其中,看着她一手创办的女学如同幼苗般茁壮成长,看着那些原本麻木或卑微的宫女眼中逐渐焕出求知的光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
这一日,她正在书房内审阅一份关于增设医术护理课程的方案,萧景玄竟微服而来。他挥手斥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踱步进来。沈芷衣欲起身行礼,被他抬手阻止了。
“不必多礼。”萧景玄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书,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里,倒是比朕的御书房还要忙碌几分。”
沈芷衣微微一笑,替他斟了一杯清茶:“皆是琐事,不敢与陛下日理万机相比。”
萧景玄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问道:“芷衣,你当真……不愿入主后宫吗?以你之功,朕可许你贵妃之位,甚至……”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显。
沈芷衣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她抬起眼,目光平静而坦诚地看向萧景玄:“陛下,臣妾志不在此。宫廷妃嫔,看似尊荣,实则仍是依附于君权的藤蔓。臣妾想做一棵树,或许不在最高的山巅,却能扎根于土壤,拥有自己的天地,也能为树下之人遮风挡雨。”她指了指窗外的女学校舍,“这里,就是臣妾的土壤。”
萧景玄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容颜依旧清丽,但眉宇间那股独立与自信,却已远初见时的隐忍。他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释然,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与敬佩。他深知,她已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掌控的小宫女,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道路。
他缓缓饮尽杯中已微凉的茶,放下茶杯,起身:“朕明白了。”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女学之事,你放手去做。有朕在一日,便无人敢掣肘于你。”
“谢陛下。”沈芷衣起身,深深一福。
萧景玄大步离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挺拔,却也带着一丝孤寂。沈芷衣知道,她与他之间,那种朦胧暧昧的情愫,至此已彻底转化为一种更为稳固、也更为疏离的君臣之交与合作关系。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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