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变脸,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这天,入夏的暴雨跟了疯似的往下砸。
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转眼就把试验田泡成了黄汤子。
楚知夏顶着破斗笠,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里扑腾。
裙摆早被泥浆糊成了硬壳,玉簪子不知道啥时候掉了,湿漉漉的头糊在脸上。
突然,身后传来守夜老农的破锣嗓子:“公主!西头水渠要决堤啦!”
她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跑。
泥水灌进布鞋里,跑着跑着鞋也掉了,干脆光脚往前冲。
雨幕里,隐约能看见泛着白沫的洪水,正顺着裂缝往堤坝外头拱,像条张着大嘴的恶龙。
楚知夏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句话——“向死而生”。
咬咬牙想:“今儿要是保不住试验田,之前费的那些劲全打水漂!”
跑到渠边时,裂缝已经有碗口粗,浑浊的洪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她抄起地上的木桩,就往泥里砸,溅起的泥水糊了一脸:“快搬沙袋堵缺口!”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这是老天爷要收庄稼,人力哪拗得过?”
转头一看,户部侍郎撑着描金油纸伞,绣着云纹的官靴,踩在临时搭的木板桥上,活像个看热闹的富家老爷。
楚知夏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皇家体面了:“放你娘的罗圈屁!今天偏要让洪水认怂!”
说完把斗笠一甩,咬着牙跳进齐腰深的洪水里,用后背死死抵住堤坝。
冰凉的洪水瞬间漫过胸口,呛得她直咳嗽。
但怀里的堤坝裂缝还在扩大,指甲抠进泥里都不管用。
这时候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喊:“公主让让!俺们来!”
抬头一看,十几个汉子已经跳进水里,有人搬来门板,有人扛着沙袋,一层叠一层搭起人墙。
浑浊的洪水卷着树枝碎石撞在身上,疼得人直咧嘴,但没一个人松手。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轰隆一声——上游的堤坝塌了!
楚知夏心里一凉,知道这是场硬仗。
她扯着嗓子喊:“把麻绳系腰上!抱住木桩别被冲走!”
转头冲岸上喊:“会游泳的都下来!其他人赶紧垒第二道防线!”
这时候户部侍郎还在喊风凉话:“别拿命去填!淹死了可没人收尸!”
人群里突然冲出个黑壮汉子,抄起半块砖头就朝他扔过去:“狗官闭嘴!要不是公主带着种地,俺娃早饿死了!”
转头又对楚知夏喊:“公主您说咋干!俺们听你的!”
楚知夏鼻子一酸,洪水灌进嘴里咸得苦。
她抹了把脸喊道:“挖导流渠!把洪水引到荒地里!”
雨幕里,几百号人举着火把在泥地里拼命挖沟。
楚知夏边挖边喘粗气,突然想起马克思说的“劳动创造人本身”。
这会儿大家拧成一股绳的劲儿,可不就是在创造奇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雨渐渐小了。
当最后一道导流渠挖通,洪水顺着新渠,哗啦啦流走时,所有人都瘫倒在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