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万国博览会开幕还有二十天,泉州港乱得跟打翻的蜂巢似的。
太阳把码头晒得烫,商船桅杆密密麻麻,搬运货物的吆喝声、木匠敲敲打打的声音、吵架拌嘴的叫嚷声,一股脑往耳朵里灌,连海风都带着股焦糊味。
楚知夏这几天忙得头都顾不上梳,乱糟糟顶在头上,衣服上还沾着机油点子。
她左手攥着凉透的茶碗,茶渍在碗沿结了圈深色印子,手里在写着什么,活脱脱像被期末作业逼疯的学生。
“这展位分布图得重画!”
她“啪”地一拍桌上,吓得旁边苍蝇“嗡”地飞起来。
“阿拉伯香料区和火药摊挨着,这是打算搞爆炸表演啊?”
正嘟囔着,她突然想起现代商场咋规划消防通道的,眼睛“唰”地亮了。
赶紧抓起笔猛画,嘴里还念念有词:“安全出口得拓宽,防火隔离带……古代没灭火器,多摆几口大水缸总没错!”
“公主!出大事啦!”
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来,官帽歪到后脑勺,“波斯商队放狠话,地毯不摆c位就撤展!刚才签好的合同,‘唰’一下撕成两半了!”
楚知夏气得把笔一扔,墨水在“博览会倒计时牌”上溅出个大墨点。
“走!会会这些刺儿头!”
她撸起袖子就往外冲,架势跟去菜市场跟小贩砍价似的。
波斯商队的帐篷里,挂着绣金线的帷幔,藏红花味浓得呛鼻子。
阿里翘着二郎腿瘫在地毯上,大胡子随着说话一翘一翘,活像炸毛的猫:“我这波斯地毯,皇室专供!塞角落里,这不是打我们脸吗?大楚皇帝都没这么糊弄过!”
楚知夏一屁股坐地毯上,顺手摸了摸料子:“哎哟阿里大叔,您瞧瞧这手感,这光泽,摆角落多屈才!”
她眼睛突然放光,“入口处那片地儿,阳光从早晒到晚!往那儿一摆,阳光照得金丝线直晃眼,贵妇小姐不得抢疯了?保准卖得比波斯皇宫还贵!”
见阿里还犹豫,她压低声音补刀:“听说你们新王后最爱收稀罕玩意儿?要是拍张照片送过去……”
“就这么定了!”
阿里一拍大腿,震得旁边铜香炉直晃悠,“公主这脑子,做生意绝了!”
刚松口气,威廉抱着一堆怀表零件闯进来,蓝眼睛里全是焦虑:“公主,仪器放展馆里热得罢工了!昨天试展,表针走得比蜗牛还慢!”
楚知夏拽着他就往书院跑:“走!看我们新捣鼓的冰盒!双层铜皮夹着隔热棉,再放点硝石制冰,比你们的恒温箱还靠谱!”
实验室里,楚知夏“啪”地掀开冰盒盖子,寒气“腾”地冒出来。
“瞅见没?”她得意地把温度计往里一插,“稳稳十五度!”
突然想起来,又念叨:“亚丽士多德都说了,合适的温度是仪器的命根子!”
威廉瞪大眼睛:“您咋知道亚丽士多德?”
“当老师的,不得懂点歪理?”
楚知夏眨眼,“就跟你们说的,知识就是力量!”
等把威廉打走,楚知夏累得瘫在椅子上,胳膊腿跟灌了铅似的。
墙上贴满计划表,朱砂标红的“加急”事项看得人眼晕。
突然想起以前当老师带学生办晚会,排节目、拉赞助、做道具,也是这么鸡飞狗跳。
“不就把班级活动,放大几万倍嘛!”
她对着铜镜龇牙笑,“加油,社牛公主!等完事,高低得给自己放半个月假!”
正美呢,小太监又举着加急文书冲进来,她哀嚎一声,抓起笔接着干活。
“我的爷,这又是哪路神仙闹腾?”
她揉着太阳穴,看文书上的朱砂字直犯晕,印度商人说,展位没装挂纱丽的铜钩,要把纱丽全剪成抹布。
“剪呗,”楚知夏把文书往桌上一甩,抓起木匠刚送来的榫卯模型比划,“让他们剪,剪坏了算我的。但我敢打赌,他们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