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也凝神静听,只是不敢打断赵延年和天子。
等赵延年说完,天子沉默良久,半晌才道:“天下之大,真是出乎想象。
这么说来,朕和那井中之蛙又有何区别?”
“有区别。”
赵延年说道:“陛下不是蛙,是真龙。
大汉不是井,而是横贯天际的天河,只不过天外又有一天罢了。
陛下若能步步为营,不断西进,迟早有一天,我汉军铁骑可以跨过葱岭,与罗马争锋。”
天子眼神微闪。
“如何个步步为营法?万里运粮,就算是竭大汉之力,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若依旧法,的确不可能。
可是既然陛下能改计首赏功之法,为何不能改行军之法?”
“行军之法又怎么改?”
“用船。”
天子“噗嗤”
一声笑了。
“沙漠里能行船?”
“沙漠里不行,大海里可以。”
赵延年伸手一指南方。
“臣听说,南越之南,就是大海,可以直通罗马。”
“南越?”
天子沉吟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陛下,道虽远,行则将至。
既谋天下,就不能计较一时得失,更应该从长计议。”
天子目光一闪,站起身,甩了甩袖子。
“你也来劝朕从长计议?我说你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原来是想做纵横家。”
说完,转身走了。
霍去病看看赵延年,紧紧跟上。
赵延年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触了天子的逆鳞,却不敢多问,只能快步跟了过去。
天子阴着脸,没有理他。
赵延年也不解释。
天子反感的是他受人之托,利用天子近臣的便利,为某些人出声。
只要不是受人之托,就算说错话了,天子也不会太计较。
他心底无私,不怕天子误会。
——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子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还拿出一幅绢,让赵延年将地图画出来。
赵延年也不推辞,提笔蘸墨,在绢上画了一幅示意图。
天子看着地图,想了一会。
“你觉得,多久能与罗马相逢?”
赵延年认真地想了想。
“一代人平定四夷,一代人平定四海,第三代人应该可以与罗马相逢。
要战而胜之,据其地,臣其民,至少是百年之后。”
“那朕是看不着了。”
天子一声叹息。
“功成不必在我。”
赵延年随即又加了一句。
“后世之君君临罗马时,自然会告祭陛下,献俘于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