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的视线落在谢惊秋垂下去的乌发上,看着眼前的人低眉顺眼的模样,眼底似乎涌出一丝厌恶。周围恢复了寂静,她忽然冷声问道:“你叫什么?”谢惊秋没有抬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微微一笑:“陛下,奴唤谢惊秋。”“惊秋?”楚离轻嗤出声,“名字倒是不俗,只是被一帮走狗送入宫中,还中了八步散这般致命的药——”她转头望向已经直起腰的女子,视线散漫地在腰间打量了一会儿,轻挑嘴角:“依孤看,真是徒有虚名。”八步散?这是什么东西?谢惊秋被她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惊了一瞬,但还是连忙把思绪拉了回来。她当然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过面容却未透出一分被侮辱的愤懑羞恼,而是平静地垂下眼睫。“回陛下,惊秋,不仅仅是生于秋日之意,在奴老家,它还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可治百病。”“哦?”听女人这样说,楚离似乎来了兴趣,凤眸轻抬:“你说说看,能治什么病?”“发热恶寒,呕吐腹痛,红目青眼及…失声之症。”楚离把玩一时的手倏尔顿住,她瞥了谢惊秋一眼,但笑不语,直至谢惊秋的后背感到一股颤栗的凉意,她这才若有所思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药?”当然没有。“王上疆域,珍奇药草不在少数。”谢惊秋握紧了拳头,面上信而笃定,但自知这只是编出的一套说辞。不过,在她老家扬州清原一带,倒真的存在这种草药,只是没有这样神奇的疗效且数量极少,草药的名字还是她母亲身为赤脚大夫在漫漫山野中发现一根后随意用自己的名起的。谢惊秋赌王宫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牙尖嘴利。”楚离抬眼,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相信了这套说辞没有。她示意宫人放下车辇,大步走入齐仁宫中。随着宫门应声而闭,整个院子就剩了她们二人。谢惊秋依旧跪在地上。她被两根温热发烫的手指抬起下巴。楚离俯下身,凑近吻了吻那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耳垂,轻声道:“在孤面前耍花招,也不知你有几条命可杀。”谢惊秋垂着眼,气息倏然不稳起来,还在滴水的发梢染湿衣襟,她受惊似的往后退去,眸光闪烁。“王上不妨让奴试试,今日听闻二殿下有恙,奴只是恰好想起有这么一味草药罢了,且还需要许多珍奇之物为辅,阿母是大夫,奴看得多了,也略懂些岐黄之术。”她抬眼,眼尾恰到好处的淡红让楚离缓缓挑起眉。“不敢欺瞒王上。”“王宫的太医治不了的病,你能?”桎梏着谢惊秋的手动也不动,楚离突然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淡淡垂眼,缓而轻柔地摩挲手下着细腻的皮肤,面无表情。“奴不敢作保,但求一试。”在冷宫三年,刚刚的事情可能无数次接踵而至,宫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权柄,谢惊秋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出宫,即使活下去,三年的磋磨和担惊受怕也会让人丧失些必要的人性。她第一次抬眼望向面前的女人,声音虽低,语气却无比坚定。“不过,奴有一个条件。”楚离一愣,放下手,转而笑出声,看起来心情畅快至极。“你说。”她笑看谢惊秋,眼神却不复先前的厌恶,而是染上了一层莫名的兴味,似乎再看一只被困在笼中想尽办法重获自由的鸟。谢惊秋低下头,抵在手背上:“若奴真的治好了三殿下的失声之症,可否放奴出宫。”“若你真的能治好,莫说出宫,孤赐你金银细软,官爵美人。”楚离看向她散在肩颈两侧的乌发,眼底似笑非笑:“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错了,患失声之症的不是楚阡,而是楚莫。”她眸中光泽流转,似有华彩万千。“是孤好不易寻回的姊妹。”“你的籍贯来历,孤会派人去查,若有一丝欺瞒,你这条命便保不住,若是真的——”楚离看向她,寒声道:“治好了人,便如你所言罢。”谢惊秋虽惊诧于寻回王女的奇闻,却也没有多问,她再拜谢恩。“奴只要出宫。”楚离蹙眉,一向俊艳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疑惑,没好气地道了一句:“那你还真是没什么远志。”“奴是小人,小人自然胸无大志。”谢惊秋起身,第一次发自真心地笑了下,不施粉黛的五官果真凝聚山川之秀,楚离突然被美色刺了一刀,突然想起那夜景致,眸色机不可察的暗下去。她慢慢把玩着手中圆润的玉石,悠然垂下眼眸,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良久,才慢悠悠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