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喜熏香,平常只带着些亲手绣制而成的药囊,淡雅若有若无的味道,怎么如今身上有了这般甜腻霸道的气味?她好像从哪里闻到过。谢惊秋眼睫颤了颤,握了握手心。“喜好变了而已。”“阿姐,你刚刚为什么说最好不要进去?”江言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她垂眼,扯了扯唇:“因为”明将军既然在这里,她的士兵怎么不见身影?难不成都躲暗室里面去了?这不是这个老将的行军风格。谢惊秋对上江言有些哀痛的眼睛,女人犹疑不敢说,只是眸底慢慢漫出一层薄薄水光。谢惊秋心道不好。居士◎“王上,它不走!老妇也没办法!”◎暗室里很安静,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放的很轻,似乎生怕惊动什么。许多人或躺或倚,面色疲惫,鲜少交谈。“你看见了,惊秋,这些老人孩子都得了疫病,她们不似身强体壮的少年人,病痛侵体更深,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谢惊秋的目光扫过坐躺在一方角落的十几个白发老人,她们很多抱着同样沾染疫病的孩提,脸色都是怪异的水疱,面容灰败,似乎已经病入膏肓,每个人都眼神发直,没什么生气。江言接过旁人的手,给她们递上面巾:“你们遮上口鼻吧。”待见谢惊秋一行人面容遮掩好,江言招呼她们往一个角落的内室去,那里还有一个暗门。谢惊秋按住江言推开石门的手。她垂下眼眸:“明将军是不是在里面?还有,一路走来未见江姨母。”亏这些老弱妇孺或上了年纪或年龄尚小,没人认得出玄羽卫的装束,只是有的好奇打量几眼。江言听罢神情变了变,瞧了瞧没人注意她们之后,这才放轻声音:“惊秋,我们进去说,不过,得请你这些下属离远些。”秦月淡淡看了江言一眼,抱拳刚打算带人离开。谢惊秋拉住她,望向江言:“阿姐,这是我的朋友,亦是我信任之人。”信任之人?江言原本艳丽的眉眼此时也不复往日鲜活,变得清瘦许多,闻罢,她弯唇轻咳一声,有些嘶哑地笑了下:“我忘了,我们惊秋聪慧,也有识人之能,既是你的朋友,那便是我江言的朋友,诸位娘子,请和我进去吧。”她推开石门,带着人走了进去。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吸入鼻端,夹杂药草焚烧的白烟和士兵的哀嚎,秦月和玄羽卫立马呛咳不停。谢惊秋以手握拳抵在面上,眉峰一蹙,连忙走到最前方的一个石床上,上面被齐整铺上了素洁的棉被,床上的人白发散在两侧,消瘦见骨的面庞气息奄奄,嘴唇干瘪,像是多日没有进水了。“这是明将军吧。”谢惊秋站在床前,眸色冷凝,蹲下给床上的人探脉。秦月看见如今的情状,眼底难掩讶然:“明老将军虽年事已高,但三年前吾等来清原选拔玄羽卫,曾于郊外见过她,那时明老将军神采奕奕绝非今日病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言:“蛮贼入城的消息传来后,郡守无意守城,反而早早召集车马离城,意图昭然,百姓见了大都奔逃保命,剩下的孩子老人实在走不了,便有人,拖着病体去寻明将军庇佑,于是明将军舍了早早离城的机会,带着亲卫入城。”她指了指不远处哀嚎不断的兵士:“她们大都没有防护,被感染了也不自知,明将军因为经常给百姓送药,病的更为严重。”江言说完,扯唇补充了一句:“连嚎的力气都没了。”谢惊秋闻言,掀开明将军的衣袖,入眼肌肉萎缩,水疱密密麻麻如蜈蚣般附着在手臂上。很严重。谢惊秋眸色暗下来,这样的病症她之前在柳府就听说过,曾经得空请教阿母,是极为棘手的症结,只有段黑草与清宁花可治。段黑草虽贵,却可以买来。清宁花却极为珍稀,只有慕城的天子宫中有,十年前将其作为贺礼送给先王贺寿。而看明将军此时的症状,七日都来不及。得快去找楚离,问问是否还有这种药花存于太医署,现在只能试着熬些汤药给这些人吊着命。谢惊秋秉着医者习惯,下意识凑近去观察。“不要!”江言一把扣着她的肩膀,谢惊秋被她的力气摔坐在地,束发的玉簪也碎在地上,断成好几段。“江姐姐!”谢惊秋这一下子没防备,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皱眉嘟囔着:“你实在太过莽撞了,我没事,你放心。”她没看见江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轻柔安慰:“此病虽极为折磨人,患者心肺疼痛无比,胳膊脸颊皆会长满水疱,刺痒难耐,但好在靠频繁的气息接触传播,如今我们刚来此,只要注意,染上的可能性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