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苏家完了。知意一进屋就开口,手里攥着张纸条,“皇上亲批的抄家令,苏父下狱,苏婉柔即刻配浣衣局,终身为役。”
沈悦正用小银勺搅着碗里的燕窝,听见这话也没抬头,“哦”了一声,舀了口燕窝送进嘴里。
墨情站在边上,低声说:“昨夜巡防司抄出三万两私账,全是军粮折款,户部对不上数,直接咬了苏家主事的。”
沈悦点点头,“她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能耐吗?这回总该知道,仗再硬也护不住贪心。”
知意把纸条揉成团,扔进炭盆里。火苗一窜,纸边卷黑,转眼烧没了。
沈悦放下碗,擦了擦嘴,“她在浣衣局干啥?”
“洗粗布军衣。”知意说,“每日辰时入局,酉时出,中途不许歇。水是冰河引来的,手泡得裂口子,血混在水里。”
沈悦看了墨情一眼,“备碗当归黄芪汤,温着送去。”
墨情应声下去熬汤。知意有点迟疑,“主子真要去?她见您……怕是要闹。”
“我干嘛去?”沈悦靠回软垫上,“我又不是去吵架的。她落到了这份上,我还非得凑上去踩一脚?多累。送碗汤,是让她活着知道——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马车停在浣衣局外头。书诗早派人打点好守门的差役,只让沈悦带着知意、墨情进去。
院子里一排排木架支着湿衣服,水滴答滴答往下掉。几个粗使婆子低头搓洗,没人敢抬头看。
沈悦没走近,就在廊下站定。视线扫过去,一眼就看见池边那个身影。
苏婉柔穿着灰布短袄,袖口挽到肘,露出的手背通红皴裂,指节肿得变了形。她正用力捶打一块厚布,木槌砸在石板上,出闷响。
听见脚步声,她抬了抬头。
看清来人,手顿了一下,木槌悬在半空。
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慢慢把袖子放下来,遮住手上的伤。
知意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苏姑娘,顾公子前日变卖了你在城南的铺子,银子拿走,人也不知去哪儿了。”
苏婉柔猛地转头,“你胡说!他答应过我……”
“他说,”知意接着道,“‘她还有娘家可依,沈悦孤身一人,我总得为自己打算’。”
最后一个字落下,苏婉柔脸色白得像纸。
她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手里的木槌“咚”地掉进水池,溅起一片浑水。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绊在石沿上,整个人晃了晃。
墨情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没让她倒下。
苏婉柔甩开她的手,喉咙里像是堵了东西,呼吸急促起来。
“他……不可能……”她喃喃道,“我替他筹钱,帮他联络兵部的人……他还收了我的嫁妆单子……说等我爹出来就娶我……”
她说一句,身子颤一下。
到最后,连站都站不稳,靠着墙慢慢滑下去,坐在泥地上。
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像看不见人。
墨情蹲下摸了摸她的脉,回头对沈悦摇头,“受刺激太猛,气逆攻心,晕过去了。”
沈悦没走近,也没多看。
她只淡淡说了句:“汤留下,别让她死了。”
转身就走。
出了院子,冷风一吹,她裹紧了披风。
知意跟上来,低声问:“主子不恨她?”
沈悦脚步没停,“恨?早就不想了。她害我那会儿,我不也没当场死成?现在她落到这地步,是她自己作的。我不动手,天道自己就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