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该起身了。”诗画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套月白绣兰的衣裳,“外头雨小了些,但山路滑,得早走。”
沈悦翻了个身,眼皮都没睁,“香都换好了?”
“墨情亲自盯着烧的,新料封了印,小桃捧着匣子守了一夜。”诗画把衣服放在床边,“书诗也清过人了,车队里没一个生脸。”
沈悦这才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秦淮呢?”
“早到了,在外头等您上车,亲卫分两拨,一队先进寺,一队绕后山。”诗画顿了顿,“他说——今日您只管上香,别的事,他来扛。”
沈悦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马车停在二门外,黑漆车顶沾着湿漉漉的雨丝。秦淮站在车旁,肩头还是湿的,梢滴着水。他见沈悦出来,伸手扶她上车,掌心干燥温热。
“冷吗?”他问。
“不冷。”她缩进车厢,脚踩在暖炉上,“就是怕晕车。”
他点头,自己也上了车,坐在对面。帘子一落,外头雨声闷了下去。
车轮碾着碎石慢慢动起来。知意早就混进香客堆里,书诗在前头压阵,墨情跟在第二辆车上,抱着个紫檀匣子——里面是刚换过的香料。
车行到半山腰,拐弯处泥泞难行。前头探路的小厮跑回来,说看见几个人影在树后晃,穿的是灰布短打,不像香客。
秦淮掀帘看了一眼,低声对随从道:“传令,巡骑包后山,暗卫入偏殿候命。”
小厮领命跑了。车继续往前。
沈悦靠在软垫上,手指无意识抠着袖口的盘扣。她想起昨夜梦里那阵笑,像烟熏火燎般呛人。她摸了摸腰间的新香囊,松木味混着薄荷,闻着清爽,可手心还是出了点汗。
“怕了?”秦淮忽然问。
她摇头,“不是怕。是烦。明明什么都没做,偏有人要拿刀架我脖子上。”
他看着她,“那你信我吗?”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你说呢?我连嫁妆都不争的人,会不信一个肯替我挡刀的王爷?”
他没笑,可眼角松了。
车终于到了慈恩寺门口。天光微亮,庙门半开,一个小沙弥探头张望,见是靖王府的旗号,赶紧拉开大门。
两人刚下车,就见一个青衫公子从侧道快步走来,手里撑着油纸伞,脸上堆着笑。
“哎哟,这不是王妃娘娘吗?真是巧了!在下李修文,家父常与靖王论政,今日特来进香,没想到能遇见您。”
沈悦没吭声。这人她认得,户部郎中李承业的儿子,前些日子还往苏婉柔府上送过礼。
李修文走近几步,声音放低,“听说王爷近日忙于京营事务,常宿前院书房,不知王妃一人在府上……可还安好?”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仆妇脸色都变了。
知意躲在香客群里,悄悄给书诗递了个眼色。书诗不动声色,冲身边小婢使了个眼色。那丫头端着茶盘往前一站,手一滑,整杯热茶泼在李修文袍角上。
“哎哟!”小婢惊叫,“奴婢该死!”
李修文跳开,怒道:“瞎了眼的东西!”
“怎么?”秦淮缓步上前,声音不高,“本王陪着王妃一路过来,何时冷淡了?倒是你,不在自家祠堂祭祖,跑来拦眷属车驾,图什么?”
李修文脸色一变,“下官只是……关心同僚家眷……”
“关心?”秦淮冷笑,“身上藏的信,是谁让你带的?”
话音未落,两名暗卫从偏殿闪出,一把按住李修文肩膀。其中一人从他袖中抽出一封黄绢信,展开一看——
“靖王欲废嫡立妾,沈氏不得久居正位。”
沈悦瞥了一眼,嗤笑出声,“这字迹仿得还挺像,可惜印泥颜色不对。我们府里的印油,从来不掺朱砂。”
秦淮接过信,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亲卫,“送去刑部备案。”
李修文慌了,“我没有!这是栽赃!”
“是吗?”秦淮眼神一沉,“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昨夜三更,去过城南福源行?又为何,你的贴身小厮今早想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