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沉睡的容颜,脑海里闪过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会议室里那个惊慌失措丶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我,到後来通过邮件小心翼翼交流的我们,再到咖啡馆里沉默的陪伴,艺术平台上的第一次牵手,杀青夜那个令人眩晕的吻,福利院里孩子们纯真的笑脸,还有我笨拙做出的那一餐饭……
每一步,都离不开她的耐心丶理解和毫无保留的爱。
是她,一点一点,将我从那个黑暗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我重新看到了阳光,感受到了温暖,甚至……开始相信,自己或许也值得被爱。
而现在,她病了,脆弱地躺在这里。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在我心底汹涌澎湃。
我要守着她。就像她曾经守护我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是被梦魇缠住,眉头紧锁,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
我立刻俯下身,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低声唤她:“林夕?我在这里。”
她的手心依旧滚烫,却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我的手指,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走……”她在梦中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不走。”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仿佛听到了我的承诺,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再次沉沉睡去。只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就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半趴在床边,任由她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
手臂渐渐传来酸麻的感觉,但我却甘之如饴。
这一刻,我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丶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苏晴。我只是一个守护着自己爱人的丶普通的人。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像一股强大的暖流,冲刷着我内心深处那些根深蒂固的丶关于“无用”和“累赘”的自我认知。
原来,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
原来,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也是有意义丶有力量的。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天色微微发亮,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林夕的体温似乎在退烧药的作用下,降下去了一些。脸上的潮红褪去,恢复了些许平时的白皙,只是依旧带着病後的疲惫。
她悠悠转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随即,她感受到了手心里紧握的触感,视线聚焦到我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上。
她的眸子里,瞬间涌入了复杂的情感——惊讶,了然,然後,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丶浓稠的温柔和感动。
“你……一直在这里?”她的声音因为发烧和刚睡醒而异常沙哑。
我点了点头,想抽回已经麻木的手,却被她更紧地握住。
“手麻了……”我小声说。
她这才松开一些,却依旧没有完全放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有些冰凉的手指。
“傻瓜。”她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哽咽,“为什麽不叫醒我?或者去床上睡?”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你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她怔住了,似乎回忆起了梦中的片段,眼神变得更加柔软。她用力一拉,将我拉得离她更近,然後用那只没输液的手(如果她在输液的话,但这里没有这个情节),轻轻环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很多,但依旧比我高一些。肌肤相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谢谢。”她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真挚,“谢谢你守着我。”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丶带着病容却依旧动人的脸,看着那双盛满了爱意和感激的眼睛,心里被一种巨大的丶平静的幸福所充满。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次……换我照顾你。”
她笑了,那笑容有些虚弱,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我心动。
“那我们说好了,”她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我的鼻尖,气息交融,“以後……互相照顾。”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滴落在我们相贴的肌肤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地洒进房间,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照亮了床上相拥的我们。
疾病带来了痛苦和脆弱,但爱,却在脆弱中孕育出了更坚韧的纽带。
这一次,我不再只是被守护者。
我也成为了守护者。
在这段双向奔赴的关系里,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丶坚实的位置。
而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