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催老
带着辛萱一起,两个轮子的电动轮椅堪比游乐场的发疯碰碰车。
没有人比从小送面条上门的宋亚楠更熟悉小镇这些弯弯绕绕的路,跟着她的口令,金喜露及时调整轮椅方向,一刻没停,最後成功谁啊开那些难缠的人。
终于来到了进山的门口,上山的路,轮椅是开不上去的。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宋亚楠江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捧给金喜露。
“嗯,你也别在这吹风了,我们在辛家回合。”金喜露擡头望向前面坑坑洼洼的山路,然後从宋亚楠那接过被捂得温热的骨灰盒。
“去吧,我们辛老师一向是个挑剔的人,可被又因为迟到被她发现了。”
宋亚楠红着眼睛,她也不明白为什麽辛萱大费周章地去烧祠堂,最後不经没有烧毁祠堂,反而让自己葬身火海。
她一直记得自己初中每次过年过节前都要帮家里送面条,因此好多次没有赶上早读。
她灰溜溜进教室,被其他人嘲讽是面粉店的老鼠怎麽也来读书,是辛萱第一个注意到她的窘迫,也是她主动站出来用雷厉风行的实际行动,以及笨拙的话语维护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
镇上开始修新大路,以前那片墓区被征用划入修路工程中,这几年的新骨灰都要送到公幕那块。
金喜露开始爬山,她穿着棕色的皮靴,脚踩在洇出雪水的泥地上,每一个脚印都很深刻,因为是冬天,周围的草还没长起来,她单薄的背宛如山中的黄草,随着步子与呼吸起起伏伏。
上山後,真的雪花开始落下,世界一点点变白。
金喜露弯腰挪开墓碑後的花岗石,用袖子擦了擦骨灰盒上化了的雪,小心稳妥地放入进去,再重新盖上。
“辛老师,我走了。”
金喜露神情木木,这些天她赖在辛家没有回自己家,不想回去面对江宜林,她不断地翻看着辛萱留给她的那本日记。
前後的笔迹不同,很明显这是何敏的日记本,後面转手到辛萱的手中,她接过何敏递来的本子接着继续写。
她把这本日记的每一篇都看了,逐渐还原出辛萱,何敏和金美玲三个人的关系。
辛萱和何敏两人,她们从还都是扎不齐马尾的小女孩就开始腻在一起,一起逃课,一起去山顶摘最晚开的桃花,一起第一次偷喝白酒,这些都何敏记录在她的日记本东中。
而金美玲是她们後面认识的邻居姐姐,金美玲因为心疼两个小女孩都没了妈妈,所以在平时经常给她们送吃的,帮她们洗衣服扎辫子,渐渐的三个人关系越来越好。
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日记本写满了江廉音,何敏的喜欢最开始也很肤浅,就是因为江廉音长得帅,完全符合缺爱的何敏对美好家庭另一半的幻想。
中了诅咒的人,自己是不知道的。
最後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举办了热热闹闹的婚礼,全镇人都跟着开心。
结婚後何敏就很少在写日记了,重新拾起笔写日记後,已经是江宜林刚学会走路的时候。
何敏用细腻又充满爱的文字去描述江宜林学走路的神态,她用了一大段一大段的笔墨去描写还是幼儿的江宜林,说他的眉毛像嫩桃叶,再到他的脚趾看起来圆圆的很有力的样子,可站在地上总是站不稳,怀疑孩子是不是跛子,要带他去看医生。
何敏不停的写,一口气写了一大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怎麽写都不够,到後来字迹越来越紧张潦草,最後一句匆匆写下:不好,他回来了。
这里的他,金喜露知道就是江廉音,结合在江家地下室梦到的画面。
其实何敏婚後的生活并不美好,江廉音可怕的控制欲越来越重,他的疯病几乎夺走了何敏呼吸的自由。
是对江宜林的母爱,支撑着何敏多熬了几年。
後来何敏写的日记越来越短,再也没有出现过江廉音的名字,何敏是真的很想剪断与江廉音之间的任何联系,她用最後最後的力气不断在墙上写下。
“我恨他。”
後面的日记被撕掉了几页,算算日子转手到辛萱手里的时候,何敏已经去世了。
辛萱的日记比起何敏的来说,要更为平淡一些,都是记录着当天的天气,做了什麽,见到了谁。
但在奶奶金美玲去世後,辛萱的日记也终止了。
金喜露找出自己在市里图书馆收到的信,比对一下,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信纸。
但字迹不是辛萱的,所以金喜露还没想通,会是谁给她寄的这封信。
回去的山路上,雪越越大,几乎是盖住了她的眼睛,地上也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同于来的时候,现在本应该是平整的雪路上,多出了七八道车轮印子,更有霸道的车嫌山路太窄直接碾过旁边的黄草,黑色的车轮印映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这太不寻常了,正月初不会有车进山的,还是这麽多辆车。
金喜露决定顺着车轮印子找上去一探究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背靠这座神山的麋鹿镇,大半经济来源都是山里的矿。
金喜露还没走到内山,就陆陆续续地有汽车下山,这些黑压压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与金喜露擦肩而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车牌都是外地的。
甚至其中还有一个车主动停下,转下车窗里面坐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後排全是摆着一些看不懂的测量仪器。
“小姑娘,这雪越来越大了,你还要往上走吗?”
“哦我家就在这附近,你们这麽多人上山是干嘛?”金喜露撒了个谎,就赌他们都是外地人不了解这里的地形。
坐在副驾驶更年轻的一点的男人一听,抢话道:“你这小姑娘,我们好心问你要不要搭车,你倒在这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金喜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刚想要为自己找补两句,又听见看开车的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