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呓欢打视频过去,王女士挂断,她再打,再挂。
【我想看看小姑。】
王女士很快回复:【她没醒,你就别看了。】
【妈妈担心你看了害怕,难受。】
宋呓欢对着回复发愣,没再坚持。
她胸腔像是囤着厚厚的积雨,闷得喘不上气。周遭声音忽然变得很模糊,她像被定住似的动不了。
脑子里是爸爸去世前,形容枯槁,严重黄疸的样子。
王女士说得不对。
其实不看也难受,也害怕。
“你敢。”
迟燃一脚踹翻凳子,哐当一声响。
“你要是敢把我的歌卖给他,你卖,我解约,我把话撂这。”
说完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手指用力双击屏幕挂断电话。
钱宇原本在厨房做科学实验,听到声音连忙关火走出来。
客厅一片狼籍,茶几上空无一物,他踹倒的凳子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摔到地上。连茶具也被带到地上,摔个稀巴烂,满地都是碎片。
“燃哥,你先回屋待着?”钱宇先出声才去扶他,用脚尖把碎片踢到一边,开出条路。
迟燃跟着走,脖颈青筋暴起,因缺氧而大口呼吸。
将人带到屋里後,钱宇劝道:“圈子这麽小,肯定会碰上。那他要买你歌,文哥还能说不卖吗?消消气。”
“换你,你能消气?”迟燃靠在钢琴边,手烦躁地敲。
钱宇坦陈:“给我分成的话,我压根就不会生气。”
迟燃半天没说出话,“…就多馀问你。”
“我做饭去。”钱宇说着走出他卧室,往厨房走。
迟燃叫住他:“别跟颖姐说。”
“颖姐。”钱宇将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关着厨房门跟颖姐打电话,“我劝不住。”
电话那端的资深经纪人还算淡定,只是叹口气:“知道,没指望你能劝住。”
“他刚把文哥电话挂了。”钱宇说,“老板电话都敢挂,多吓人呐。颖姐,我会被连坐吗?”
颖姐懒得理这钱串子,说:“周庭在圈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制作人,我们这小破音乐制作公司,哪能说不卖就不卖?”
“我说了,但他也不听我的啊。”钱宇往番茄蛋花汤里倒点酱油。
颖姐:“你别管,我劝。你好好做饭,他再瘦身体遭不住。”
“嗯嗯。”钱宇边答应边又边往汤里挤了点蚝油。
前年十月,迟燃已经瞎了半年,过去半年内,他半首歌都没写出来。
他那时还签在周庭的公司里,他好不容易用半年时间重新学会整套作编曲的技能,却早已被市场遗忘,被周庭“发配边疆”,给某个十八线地下偶像团体写歌。
跟他的从前相比,落差不亚于从万米高空跌进坟坑里等着埋。
被那张薄薄的残疾证死死压住之前,他的世界一片光明,各种意义上的一片光明。
他十五岁开始写歌,在网络上小有名气。大学期间趁暑假参加作编曲音乐节目,从此一战成名。那之後,他邀约不断,合作方从流量明星到天王天後,春风得意。
神坛对他来说太矮,爬上去太容易,又太过年少,他总是傲气,总是轻狂。想来,这种态度早就惹恼他彼时的老板周庭,登高跌重後,周庭以层出不穷的方式折辱他。
“那麽不放心,那你就看看谱呗。”中年男人沙哑刺耳的声音响起。
接着,手里被塞进张薄薄的纸,边缘很锋利,割手。
迟燃早没有当初的底气,他死死攥着纸,克制着说:“刚刚排练厅那版不是我写的,副歌升Key主歌改谱,这样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