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爹烟锅敲得炕沿火星四溅,
“都出去吧,让孩子好好休息……”
“老大媳妇,给孩子收拾些换洗衣裳。”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灶棚里就亮起三盏灯笼。颜氏揉面的手直抖,面剂子摔得案板砰砰响;元娘剁馅的菜刀几次劈空,差点剁了自己手指;刘秀芝蹲在灶口添柴,火苗蹿出灶膛燎了刘海都不曾察觉。颜氏掀蒸笼的手直抖,白雾腾起时,舒玉最爱的小黄鱼包子正冲她咧嘴——今儿特意包的,鱼眼睛还是两粒黑豆。
“装食盒带着。”
老太太抹了把脸,
“万一孩子醒了想吃一口呢”
“这火候”
钱师父瘸着腿摸进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三个女人六只肿眼泡,活像被马蜂蜇了的兔子。
蒸笼摞到第七层时,天际泛起鱼肚白。杨大川套好里正家的青帷骡车,车帘特意换成厚实的蓝粗布。舒玉被裹成蚕蛹抱上车时还在嘟囔:
“阿爷,我要吃张家阿爷的糖画”
“买!买大个的!”
杨老爹甩鞭子的手都在颤。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惊飞了老枣树上栖息的麻雀。舒玉裹着元娘的妆花斗篷昏睡,小脸陷在狐毛领里,活像只病恹恹的奶猫。
“咿呀!”
舒婷突然揪住姐姐的头,奶香味的口水糊了她满脸。
“松手!”
元娘急得去掰闺女手指头,
“姐姐难受着呢”
“让她揪。”
杨大江突然出声,
“往常揪头准醒。”
说也奇怪,舒玉睫毛颤了颤,竟真的睁了眼。小丫头望着车顶流苏呆,突然冒出一句:
“阿爹,这是去哪儿啊?”
“醒了!”
杨大江声音都劈了,
“咱去县里逛逛……”
辰时的县集刚支起摊子,杨家骡车已停在济世堂门前。王大夫搭脉的手直哆嗦——看诊的榻上躺着粉雕玉琢的女娃,榻边围着的男女老少足有七八个,还有个襁褓里的奶娃娃在咿呀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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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象虚浮,有忧思过度之兆”老郎中捋着山羊须沉吟,
“怕是受了惊吓,先开些安神的”
“您再仔细瞧瞧!”
颜氏急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烂了,
“孩子疼得满地打滚呢!”
舒玉突然“扑哧”笑出声:
“阿奶,我就是熬了一晚又吓了一跳,我现在能胸口碎大石!”
说着就要掀被子,被元娘一把按住。
“小娃娃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心事!”
老郎中笔走龙蛇开方子,嘴里也没留情:
“闲事少操心,否则有夭寿之相”
王大夫的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寒光。舒玉盯着那排长针咽口水:
“其实我”
“莫怕。”
老大夫笑得像尊弥勒佛,
“老夫扎针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