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穷瞎子
待到竹影走後,许若言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然後坐到桌前开始给自己上药。
其实在马车上她就检查过了,这些伤口虽然看起来又多又深,但没有致命伤。至于这身体的原主为什麽撑不下去……
看看这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就行了。
虽然长大後选择从医,但许若言自小跟随身为退役武警的父亲习武,一日不曾落下,故这些伤对她来说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给自己上着药,一边轻轻踹了一下桌子。
很好,没有辜负她的失望。这破桌子看起来很破,实际更破,只是轻踹一下就快要塌了。
她又看向屋内的其他陈设——也就是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看上去年龄是她的两倍了,应该是许久无人打扫,表面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许若言在柜子前站定,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并憋住,然後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拉开柜门———
果然不负衆望,满柜子的灰尘像已经潜伏了多年终于得到解脱的恶鬼,疯狂往她鼻孔里钻。
“砰”的一声,许若言又面无表情地将柜门关上,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什麽破地方,简直不是人能住的。
其实幼时为了习武,许若言爬过山下过水,也在泥地里打过滚,并没有那麽娇气,但她有洁癖,要是让她整日整日地住在这里……
许若言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来,门外就响起了竹影的声音:“夫人,主人唤你。”
许若言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下,才发觉这声“夫人”是在叫自己。
连堂都没拜就叫上了?也太随意了吧!
半分钟後,许若言站在了另一扇门外。
竹影帮她推开一条门缝,退到一边:“请吧,夫人。”
许若言没敢动,只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只见屋里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一路蜿蜒,将要垂落到地上。虽然看不见正脸,但这人身上好似谪仙一般自带光环,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彰显出傲雪凌霜的出尘气质。
倒是与门外的冬雪十分相配。
许若言大步走进去,默默站到那人身後。
竹影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布置简洁的小屋内,绵长的琴音从男人指尖徐徐飘出,环绕在二人身侧。
许若言意识到,他在抚琴。
眼盲之人也能弹琴奏乐吗?这水平也太高了吧。
正沉思间,一道沉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偷看别人可不是什麽好习惯。”
男人出声後,钻进许若言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如同窗外厚厚的落雪般,虽然略显清冷疏离,但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她回过神,蹲了下身,算是行礼:“是我失礼了,无意中瞧见,有些好奇。”
所幸那人并未深究。他操控着木质轮椅转过身,正对着许若言:“在下裴觉,日後便是你的丈夫了。”
“许若言。”她报完自己的名字,便快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裴觉眼前蒙着一层白色纱布,许若言透过那层薄薄的纱布望向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灰色汪洋。
裴觉的眼神没法聚焦,应该是真的失明了。
许若言的眼神又向下移,依次落上他的鼻子,嘴唇,脖颈……
面前人身着一袭朴素的青衣,五官挺拔俊朗,神情冷峻淡漠,身型修长却不失力量感,应该是个练家子。虽然眼睛被遮住了,但不难看出是个美男子。
许若言突然就有些好奇,若是没有失明,裴觉的眼睛该有多漂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觉才有些生硬地开口:“……看好了吗?”
许若言自觉有些失礼,便收回了目光。
裴觉又说:“你有什麽问题想问,现在可以问。”
既然都这麽说了,那她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知道你失明了,”许若言瞅了一眼裴觉的轮椅,“但是请问你的腿也有问题吗?”
裴觉似乎是哽了一下,回答说:“并没有。平日竹影不常陪在我身边,因而坐轮椅更方便我活动。并且我的眼睛没有完全失明,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
许若言点点头,没有打算深究的意思。裴觉的眼睛怎麽失明了,怎样才能恢复,都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您平日吃食有什麽喜好?”
“喜清淡,不喜食辣。”
她沉吟片刻,又问道:“平常除了我的工作时间,我能自由活动吗?”
裴觉点点头:“我没有打算限制你的自由。”
这对许若言来说是好事,这样她就有机会为逃跑做各种准备了。
最後一个问题。
“为什麽是我?”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觉竟然摇了摇头:“这你应该去问竹影,我的要求只是给我找个能照顾我起居的妻子,其馀的都是竹影决定的。”
许若言心下了然,点头道:“我没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