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凝望着他的睡颜枯坐了许久,心中一片悲凉。
终究,她什麽都改变不了。
宋十安大概累极了,连睡梦中,眉宇间都带着疲惫。
他从当日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简单吃了饭丶喝了药,便去上朝了。
皇太女也撑着病体去了朝堂,当衆说了他们此行出使,鞑靼人是如何虚与委蛇,又如何突然翻脸。
又说幸而安庆侯事先将使团随行之人能换的全换成了凌云军精英,否则怕是要全数覆没在鞑靼,根本没机会退回来!
李为禀告了一行人回程途中接连遭遇刺杀,共绞杀了三百馀贼匪,小部分人已被查出身份,都是罪民。对方训练有素,手段狠辣,且所有人都口中含毒,被俘前都会咬破蜡丸,吞毒自尽。
随後又有大臣弹劾昌王输送情色利益,笼络朝臣丶培植党羽,并呈上册子为证。
昌王先是一脸无辜,大声叫屈。
“简直子虚乌有!何人竟要如此污蔑本王?!本王近日劳心国事,心焦如焚,夜不能寐。想不到,竟有人会在这等紧要时刻,使出如此龌龊手段,栽赃本王!”
“刑部尚书何在?本王要你们立即彻查此事,尽快还本王一个清白!”
嚷嚷完,昌王又看向皇太女,佯做痛心疾首:“皇妹,你莫不是见父皇命我监国,怕大权旁落,才想出此等主意?皇妹你糊涂啊!那时你危在旦夕,父皇又心急你的安危一下子病倒,才命我代为监国。如今你回来了,皇兄自是会将监国大权拱手归还于你的。”
说罢,他对一衆朝臣放言:“诸位大人,本王在朝多年,不敢说有何等成就,但也算是沐雨栉风丶不辞辛劳。本王自知资质平平,从不敢心生妄念,如今却因父皇临危受命,让太女殿下对我这个做皇兄的,生出如此忌惮。是本王这个皇兄做得不够好。”
他说着双手奉上印玺,当着内阁衆臣的面,大义凛然道:“眼下大瀚正值危急时刻,本王自请将监国之权交还皇太女殿下,毕竟眼下,还是我大瀚朝的安危更为重要!”
昌王反咬一口丶以退为进,一连串的话把皇太女这一派的人给堵得死死的。
不少朝臣看皇太女病弱难愈的模样,都犹豫起来。
毕竟不论他们谁说的是真丶谁说的是假,皇太女都不像是能重新监国的样子。眼下正值两国交兵之际,实在不是看他们争夺皇权的时候。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刻,皇後代为宣布皇帝旨意,命皇太女丶昌王共同监国,考虑到昌王身上有输送利益丶培植党羽的事有待查证,皇太女又重伤未愈,命云王一同协理监国事宜。
下朝後皇太女便吐了血。
近侍正在给昌王满身的笞痕上药,听闻这个消息,王宥辉阴云密布的脸色总算稍加缓和,“太医的消息果然不假,皇妹肺腑洞穿,喘息急些都会吐血。”
近侍小心动作,提醒说:“咱们刑部虽然安排了人,但倘若太女那边有人插手,最终免不得被查出一些事端。”
王宥辉没好气地说:“大部分人早前就被她拔除了,也没剩几人了。”顿了顿又叮嘱道:“关键的那两个,一定要保住。”
近侍应了。
王宥辉越想越气,忿忿拍了下桌子,然动作一大,背上的鞭笞又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咬牙切齿骂道:“拿捏那群贪污官吏的把柄,如今却反过来成了本王的绊脚石!这麽久了,竟连抢走册子的人是谁都没查出来吗?”
近侍头垂得很低,惭愧地说:“据说闯进院子的不过十来个人,可咱们追去那麽多人,竟无一活口,实在匪夷所思。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还设了埋伏,有人接应。而且从尸体上的伤口判断,似有军中人的手法。”
王宥辉拧起眉:“宋十安的人?”
近侍费解道:“可事发之时使团尚未归来,宋十安也从未离开过使团啊!”
王宥辉突然想到了那抹身影,笑了下:“呵,难不成,又是那小女子给本王的惊喜?”
近侍疑惑地问:“若真如王爷猜测,钱夫人从年初上元节开始,便一再故意打乱王爷的计划,那王爷何不直接将她杀了?”
王宥辉深深呼出口浊气,意味深长道:“本王如今倒希望,她是真有此等通天之智。如此,本王能得她襄助,一统天下之期便指日可待了!”
近侍担忧问:“可若她不愿帮王爷,又该如何?”
王宥辉不屑地笑了,“你以为,父皇会相信本王无辜吗?父皇不过是在权衡罢了。皇妹如今这身子,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她的命,若他再废了本王,难不成真让四弟那个草包执掌大瀚?”
他笃定道:“即便那钱浅再算无遗策,却不知帝王之术。本王这一点培植党羽的手段,在父皇眼中实在无伤大雅。没了皇妹,父皇想保大瀚昌盛,本王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近侍心里踏实了:“原来王爷早已胸有成竹。”
王宥辉轻笑道:“皇妹大势已去,任那钱浅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了。待本王除去宋十安,坐拥天下,她一个寡妇,能得本王青睐成为皇妃,自会感激涕零,乖乖效忠于本王。”
“王爷英明!”
近侍钦佩颔首:继续给他背上的伤擦药:“只是娘娘这次着实气狠了。窦家满门忠烈,娘娘怕是不好轻易原谅王爷。”
王宥辉眸色晦暗下去,“事到如今,就算母後再气,也唯有先助本王成事。”
他缓缓活动肩膀,感受着背上传来皮肉撕裂的痛楚,“不过两三边陲小城罢了。待本王得登大位,何愁拿不回来?别说一个鞑靼,连同吐蕃丶西蜀丶南诏丶东夷,都要尽归我大瀚!”
近侍恭敬垂首,口中尽是崇拜:“我等愿肝脑涂地,愿助王爷成就千秋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