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不虞,双目直直盯着楚彦:“楚公子是乐坊常客,当知乐坊的规矩。乐师舞师只献艺,不赔笑,更不陪酒。楚公子今日若执意要坏了这规矩,可休要怪我当衆下了你的面子。”
那声音不大,却满是威胁之意,令楚彦脸色十分难看。
他知晓乐坊背後是云王丶姚菁菁丶徐芷兰,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可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子骂走,脸面上怎麽过得去?日後还如何擡头做人?
沈望尘适时出现,将钱浅往後扯了一步,假意训她:“逍遥,你说说你,怎麽每次都要与楚兄闹上两句?这麽多年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说罢又亲昵地勾过楚彦的肩,打趣说:“楚兄你也是!就她这个臭脾气你还没领教够呢?偏偏每回都要逗她几句!”
轻轻两句把此事变成小小玩笑,干戈瞬间化玉帛。
楚彦给台阶就下,打着哈哈说:“郡王还不知道我吗?我就乐意让她怼我!”
“她不识逗!惹火了她,云王妃可是要炸毛的!那位小姑奶奶我可惹不起!”沈望尘拉着楚彦,热络道:“走走走,云王就在楼上,咱们一起去打个招呼。”
他拽着楚彦离开,微微回头瞥一眼钱浅,没再说别的。
吕佐也朝她颔首示意,随即跟了上去。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中。
二楼正对楼下大堂的映月轩门口,一位华冠丽服丶珠翠明艳的圆润少女愤愤骂道:“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昌王隐在二楼角落的栖云轩,对沈望尘回头望的那一眼若有所思,随即听见少女的骂声,突然笑了下。
他拉过身後徐芷兰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兰儿还真是,交了个很不错的朋友啊!”
徐芷兰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说:“王爷,七皇妹看起来不大高兴,你是否过去问一句?”
昌王瞥了一眼那珠圆玉润的少女,“无妨。萱儿孩子心性,不用理她。”
钱浅早已收回目光,恍若无事发生,脸上的冷漠消失不见,语气温和地问何青:“何青,你怎麽会来京都了?”
何青连忙回到位置,拿起布包匣子双手递给钱浅:“听闻浮生乐坊开始售卖曲谱了,大家夥儿托我来买几册带回去。这是一点黄芪丶当归和党参,是咱们洮源县的特産,我特地带来给老师补身体,还请老师一定收下。”
“多谢你记挂。”
钱浅接过来,随手招呼来一个跑堂的,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将东西交给了她。
跑堂匆匆跑走,柳彦茹连忙示意二人坐下。
钱浅觉得宋十晏略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只当他们是跟何青一起的,便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何青还是对刚才的一幕深感愤懑:“都说这京都城富贵云集,我从前未曾得见,今日可算开了眼!难不成宋将军在这京都城里官还不够大?那人怎敢对老师如此孟浪?”
钱浅安抚性笑了下说:“你莫气。我与将军还未操持大婚,所以外人还不知。”
何青费解:“那老师为何不与那人说明?将军如此珍视老师,定不会叫这等无礼之徒欺负了你。”
钱浅又笑了笑:“如你所说,这里可是富贵云集的京都城。我若用了他的名头,麻烦只会更多更大!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自己应付得来。”
又一个跑堂的匆匆跑到钱浅身边,满脸为难地俯身说:“姑娘,云王在翠竹轩叫您过去呢!”
钱浅秀眉微蹙,正当桌上另外三人觉得她这下总要去应酬了,却见那红唇轻动,冷酷而直接地吐出几个字。
“不去!让他消停点儿。”
跑堂的一脸苦闷退下,宋十晏和柳彦茹对视了下,何青更如坐针毡。
他忐忑地说:“老师,既是王爷唤您,您还是去吧!皇亲贵胄不好得罪的。我这不打紧,就是顺便来看看您,带大家夥跟您问声好。您忙您的,见您一切都好,我这就回了。”
钱浅温和抚慰道:“不妨事,我有东西拿给你。”
恰好先前遣走的跑堂已然回来,钱浅从她手中接过册子放到何青面前:“这便是乐坊的曲谱了。我给你取了十册来,若是不够,你再去书肆买些。”
何青受宠若惊,连连推拒:“不不不,老师!学生自己去书肆买就好……”
钱浅笑说:“原本也是打算要寄给你的。其实你不必跑这一趟,曲谱刊印的量不小,想来再过一阵子,洮源县的书肆也会有售了。以後啊,就再也不会有人花重金买到假乐谱了。”
何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钱浅拍拍最上面那本,“这本是你的,其他的你留着送人。早些回去,说不定能赶得上在家过年。”
她说完站起身,何青也连忙起身,重重向她行了个大礼。
钱浅朝他和宋十晏丶柳彦茹颔首行礼,翩然而去。
目送钱浅上了楼,何青才复坐回位置,爱不释手地摸着籍册,随手翻开第一册,却发现书册中赫然并列着两枚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