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跟二人要的饼她只吃了半个,虽然被那人捶出来了大半,却没胃口再吃了,于是将饼递到王宥川面前。
“吃点东西吧!”
王宥川也没接饼,只是擡头看向她:“你们口中的人,是谁?”
钱浅拿着饼,在他对面坐下,语气淡淡的说:“皇家的孩子天生早慧,我想,你已然猜到了。”
王宥川声音发颤:“你是,二皇兄的人?”
“不是。”
钱浅否认,但也不想看他再继续装糊涂,于是说:“不过确有夜枭其人。为昌王出生入死三年,得昌王承诺脱籍丶娶为季妻,这些都是真的。”
王宥川懒,不爱动脑子,但动起来也没那麽草包,所以没用多久就想到了:“是,夏锦?”
钱浅点头。
王宥川不愿相信:“不会的……二皇兄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总是这样自欺欺人,假装兄友弟恭,努力维持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假象。他远离朝堂不涉政事,除不感兴趣外,更是因为不想看到一家人明争暗斗。
钱浅毫不留情撕开血淋淋的真相:“昌王正妃喜办宴席,朝臣丶官眷们与之交好的甚多。这麽兢兢业业笼络朝臣,你当真看不见他的野心?而且年前绑走我的人,就是昌王派的人。”
王宥川陡然睁大眼睛。
钱浅继续道:“他借你七妹造谣生事的时机,趁乱掳走我。你七妹与皇太女一母同胞,所有人都会把罪名扣在皇太女头上。就算没有真凭实据钉死皇太女,也能离间宋十安与皇太女的关系,将宋十安拉到他的阵营。”
王宥川此刻回想起上元节锦绵阁重新开业的那一幕,终于察觉到许多刻意的地方。
“所以,你是支持五妹的?”
钱浅说:“也算不上。原本昌王与皇太女之争与我无关,但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所以不想让他如愿。”
王宥川脑子纷乱。他咽了下口水,喉间却干涩冒火,声音更加沙哑:“那,撞破二皇兄与夏姑娘那晚……”
钱浅坦然承认:“是我设计的。”
“昌王一直在利用芷兰和我的关系想拉拢宋十安,芷兰不愿意提出和离,但昌王不肯放过她。他见芷兰指不上,就又找上了夏夏。夏夏自四年认识我,便未再与他有所瓜葛。但昌王此次用亦庭胁迫夏夏,夏夏别无他法。所以我故意安排这一出,既可帮芷兰和离,又能让夏夏顺势退出他的视线,与亦庭平安离开。”
王宥川苦思冥想也想不通:“那二皇兄他,他想要我做什麽?我一个无官无职的闲散王爷,一无实权丶二不掌兵,根本左右不了朝局啊!”
钱浅言简意赅地说:“若我所料不错,大概是图谋卓家的东西。你是卓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论他要什麽,卓主君都会给的。”
王宥川沉默好一阵,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性,突然觉得有点窒息,心口堵得越发不适起来,
他难受地捂住脸,“二皇兄他……怎会是这样的人……”
钱浅语调如往常一样淡漠:“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是你假装看不见那些暗流涌动,假装看不出他们只是在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友好,你只想活在自己粉饰的太平里,浑浑度日。”
“别说了!”
王宥川紧紧捂着脸,滚烫的热泪从指缝溢出,低低哀求道:“求你……别说了……”
钱浅闭了嘴,径自躺下,不再言语。
今晚有了月亮,如一轮玉盘高悬于天际。
月光透过树梢照下来,将树影拉的细长而柔和,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沉默的时候,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许是下午睡过,又许是肚子受创的痛楚还未过去,钱浅没能睡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听到王宥川平复下来的语气问:“你觉得二皇兄和五皇妹,谁会是个好皇帝?”
钱浅想了想,认真地分析说:“这要分站在什麽角度来看。”
“昌王善威逼利诱,喜拨弄人心,好断人生死祸福。来抓咱们的人都是罪民,你也听到了,他们都有家人被昌王拿捏在手里。若他上位,必是穷兵黩武的好战之主,届时厉兵秣马征战四方,不顾将士埋骨沙场,无视民不聊生,只为实现千秋伟业。”
“相较起来,皇太女虽也自命不凡,施恩施威,却不会视百姓如草芥。她自当选储君以来,勤政敬业,励精图治,愿听人劝谏,也有制衡朝局的手段,颇有明君之相。会不会有一番作为尚不可知,但至少可保大瀚国泰民安丶昌盛延绵。”
“若你希望大瀚开疆拓土,万国臣服,就选昌王这样的君主。若你希望天下太平,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那皇太女应当能实现你的期望。”
钱浅一口气说了许多,王宥川却没怎麽琢磨,只是追问她:“你会选谁?”
钱浅反问:“你知道我为何喜欢看书麽?”
她没等他答便继续说:“因为看书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神明一样,对书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虽然不能左右结果,但可以窥视到即将发生的变故,知晓所有人的命运。”
“昌王与皇太女谁胜谁负丶天下万民是安居乐业还是水深火热丶大瀚王朝是昌盛还是衰亡,于我都没有太大所谓。”
“王朝分崩离析後还会重建,迎来新的时代,而後成长丶昌盛丶衰退,最终再度消亡。命运会赋予人们应有的使命与磨难,谁都逃脱不得。但只要不招惹到我身上,我便会置身事外,随他们闹得地覆天翻,与我何干?”
“可昌王招惹到我了,而且我在乎十安,不希望他为昌王的野心去拼死搏杀,所以我选皇太女。”
王宥川素来知晓她性子寡淡,却没想到她会对世间一切都如此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