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颤着双手,将趴在王宥辉身上的钱浅翻过来。
沈望尘看着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也没见她哪里有明显受伤,顿时松了口气,喜极而泣。
“没事了,我带你走。”
钱浅在漆黑一片中,慢慢恢复画面,沈望尘憔悴疲惫的俊脸落入眼中。
直到被他抱起来,她才看到从他胸前支楞出的箭矢,只剩下一截尾部的长羽,泪水顿时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终究,还是欠了你……”
沈望尘习惯性挑眉,又露出那抹熟悉而轻佻的笑:“那来生还会再见了?”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像去岁送他出征时,他的告别是“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他总是看起来那麽轻松愉快,这麽多年竟无人察觉,这位玩世不恭的浪荡子,竟有那样一个沉重的灵魂……
见钱浅一声不吭,落泪如珠,沈望尘只好退让,软言道:“我开玩笑的!有你这滴泪,就够了……”
“傻子……”
钱浅没好气地骂。
然而话音未落,她口中却涌出大口的鲜血。
沈望尘脸上的丝丝笑意登时转为慌张,他将她放到地上,仓惶无措地用手擦去那刺眼的红色。
“逍遥,你,别吓我……”
沈望尘的手上已染满鲜血,可钱浅口中的血还在不断地涌。
他怕弄脏她的白衣,只能把血蹭在自己身上,但他身上穿的是铠甲,根本蹭不干净。
没几下,沈望尘的双手已满是温热的血液,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冒着丝丝白气。
只见钱浅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沈望尘眼中满是不舍与绝望,眼眶中滚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水花,砸在她素白的衣衫上,隐没不见。
身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啊啊”声。
沈望尘回身去看,是皇帝从椅子上翻下来了。
他似乎无法动弹,沈望尘走过去,掀开他的头罩。皇帝前襟早被口水濡湿了,身子不能动弹,一耸一耸地斜眼看他,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个痴傻的废物。
沈望尘咳出口血,笑着蹭了下嘴角,拔出佩刀。
“舅父,亲自去跟我爹娘认罪吧!”
“公子!”
吕佐惊恐扑奔而来,却见城墙上射下的箭矢,瞄得并不是沈望尘,而是沈望尘脚下的皇帝!
凛凛寒光刺下的同时,一支箭矢在同一时间钉入皇帝的身体。
沈望尘惊讶擡头,只看到皇後绝望而疯癫的面庞,愈发觉得好笑。
“舅父还真是,衆叛亲离啊!”
他将刀拔出,皇帝眼球随之定格,瞳孔散开,了无生息。
沈望尘回身转向钱浅,腿下突然一软,摔跪在地上。
“公子……”吕佐热泪涌出。
沈望尘没应,挪动膝盖蹭到钱浅身边,喘着粗气扯下甲胄护臂,捏起袖口,轻柔而小心地去擦拭她下颌的血迹。
力气抽离的飞快,沈望尘感受着生命快速流逝,用尽最後的力气,艰难地取下手上戒指,套在了钱浅中指上。
“逍遥,若初识之际,我好好珍惜你,会不会,我就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