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劫後馀生的沉默弥漫开来,只有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最终还是芳如先忍不住这沉闷的气氛,尤其是一安静下来,方才灌木丛中那令人脸热心跳的触感和温度就又浮上心头。
她必须说点什麽来打破它。
“……喂,”她声音有些干涩,“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周凌正低头检查自己手臂上被荆棘划出的血痕,闻言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故意什麽?故意把你从追兵眼皮底下捞出来?还是故意没让你把自己绊倒摔个嘴啃泥?”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麽!”芳如脸颊微热,声音提高了些,“就是……就是刚才在灌木里……”
“哦,”周凌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语调,随即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配合着他脸上的伤,显得有点坏,“你说那个啊……沈小姐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朕是该先考虑怎麽让你舒服点,还是先考虑怎麽让我们俩的脑袋继续安安稳稳地待在脖子上?”
芳如一噎,强辩道:“那你……你也不用抱那麽紧!”
“抱得紧吗?”周凌故作沉思状,随即点头,“下次他们刀砍过来的时候,朕一定记得松点手,让沈小姐活动空间大一点,方便躲闪。”
“周凌!”芳如气得想拿石头丢他,“你这人怎麽这麽讨厌!”
“过奖。”他坦然接受,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总比某些口是心非丶过河拆桥的人强点。”
“谁口是心非了!”
“哦?那刚才是谁吓得往我怀里钻,抓着我衣服的手掰都掰不开?”
“那是情况危急!换条狗在那里我也会抓!”芳如口不择言。
周凌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原来沈小姐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你!”芳如彻底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着他,在黑暗中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
周凌低笑一声,似乎牵动了伤口,轻轻“嘶”了一下,才慢悠悠道:“省点力气吧,明天还得逃命。要是睡不着,可以继续琢磨一下‘换条狗’的问题。”
芳如扭过头去,打定主意再不跟这混蛋说一句话。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却似乎不再那麽令人窒息了。
冰冷的石壁,狭窄的空间,身边人传来的细微体温和清浅呼吸……一种古怪的丶并不让人讨厌的暖意,悄悄驱散着夜晚的寒意。
……
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山洞口稀疏的藤蔓照进来,芳如在一种奇特的温暖和不适的僵硬中醒来。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并非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而是枕着一处温热丶结实的地方。
鼻尖萦绕着一股混合了淡淡血腥味丶青草气和独属于周凌的清冽气息。
她猛地意识到什麽,触电般弹坐起来!
只见周凌正靠坐在石壁旁,而她刚才……竟然枕着他的大腿!
他依旧保持着清醒,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初,显然一夜未眠,始终保持着警惕。
“醒了?”他垂眸看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她枕着他腿睡了一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芳如脸颊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挪到一边,舌头都有些打结:“我……我怎麽……你……你怎麽不叫醒我!”
周凌活动了一下显然已经发麻的腿,慢条斯理道:“叫醒你?然後听你抱怨石头硌得慌,或者抱怨我吵了你睡觉?”他瞥了她一眼,“相比之下,让你安静睡会儿更划算。”
芳如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尴尬和一丝莫名的情绪搅得她心慌意乱。
周凌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入口的东西。老实待着,别乱跑。”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几个洗净的野果回来了。
他将果子抛给芳如,自己则倚在洞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芳如小口啃着果子,正想找点话说,却见周凌神色猛地一凛,迅速对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又来了?”芳如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周凌凝神细听片刻,眉头却微微舒展,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他一把拉住芳如,低声道:“脚步声整齐沉重,甲胄铿锵……是朕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身着皇家制式明光铠丶腰佩仪刀丶行动迅捷而肃穆的御林军出现在洞口。
为首的统领一眼便看到了周凌,当即单膝跪地,声音激动:“陛下!末将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身後所有将士齐刷刷跪倒一片。
周凌淡淡擡手:“起来。先办正事。”他目光扫过衆人,方才在洞中那点微末的慵懒闲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丶不容置疑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