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某处,眼泪无声地不停滑落,任凭宫人如何低声劝慰,她只是摇头,双脚像生了根,不肯挪动半步。
周凌闻讯,心头一紧,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攫住了他。
他再也坐不住,摆驾亲往。
阴冷潮湿的牢狱通道,因天子的到来而更显逼仄。
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光影在周凌明黄的龙袍上跳跃。
他在最里间的牢房外看到了她,仅仅一夜,那个明媚鲜活的女子,竟已形销骨立,单薄的囚衣裹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挥手屏退左右,一步步走近。
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芳如似乎感受到了迫近的压力,瘦削的肩膀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擡头。
周凌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丶与这牢狱格格不入的淡淡馨香,也更能看清她脖颈上蜿蜒的泪痕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怜惜与一种更为隐秘的占有欲,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在这狭小空间内低沉地回荡:“此地污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手:“随朕回宫。有朕在,无人敢再伤你分毫。朕必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这看似庇护的话语,却像最後一根稻草压垮了芳如。
她猛地擡起头,通红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抗拒,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嘶哑地尖声道:“不!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她踉跄着向後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无路可退。
看着她近乎崩溃的抗拒,周凌的眸色深了深,一种混合着不悦丶心疼和强烈掌控欲的情绪掠过心头。
他深知此刻不能相逼。
他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最终只化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叹息。
“……罢了。”
他转身,语气恢复帝王的冷静,“銮驾改道,送沈姑娘回沈府。”
沈府门前早已乱作一团。
沈父听闻女儿卷入如此丑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乍见皇帝仪仗亲临,又见女儿被皇帝亲自送回,惊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地叩迎,身体抖如筛糠。
周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沈父,语气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沈父和周围所有竖起的耳朵上:“沈爱卿请起。芳如受惊了,需好生静养。此事,朕已亲自过问。”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周围,“定会水落石出,既还严德一个公道,也必还芳如一个清白。”
这番话,既是安抚,更是警告,宣告着此事已由天子接手,旁人不得妄议。
安顿好芳如,周凌回到宫中,脸上的温和瞬间消散,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战战兢兢地禀报:“陛下,严将军麾下将士群情激愤,联名上书,要求严惩……夫人和顾舟,以正军法纲纪!”
周凌眼中寒光一闪。
将士的愤怒在他意料之中,但这股力量极易被利用。
而最让他心头疑云密布的,是顾舟那过于痛快地画押认罪。
像一步突兀的废棋,彻底搅乱了整个局面。
这绝非简单的畏罪或殉情,背後一定藏着更深的动机,或许是白阳会的指令,或许是他想保护什麽人,又或者,这是他绝地求生的一招险棋。
“给朕彻查!顾舟为何认罪?是受了胁迫,还是另有所图?朕要知道,在认罪之前,都有谁见过他!”
後宫,凤仪殿。
皇後王氏听完心腹太监的禀报,得知皇上不仅亲自将沈芳如从大牢接出,还护送其回府,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她挥手屏退左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