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闪入屋内,正是须皆白、面容清癯的风清扬。
他接到宁中则的求救,没有丝毫耽搁,便以最快的度赶了过来。
风清扬一眼便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和宁清林那骇人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痛惜。
岳不群察觉到风清扬到来,心中稍安,缓缓收功,疲惫不堪地站起身,对着风清扬深深一揖,声音沙哑:“风师叔……”
宁清林此刻也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风清扬。
他嘴角努力牵扯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风师弟……你……来了。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风清扬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宁清林微微颔,眼神无比郑重。
随即,他转向岳不群和刚刚气喘吁吁赶到的宁中则,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你们两人,立刻守在门口!凝神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十丈之内!记住,是任何人!疗伤驱毒,容不得半点差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是!风师叔!”岳不群和宁中则异口同声,肃然领命。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退出房间,分别守住房门两侧,如同两尊门神。
岳不群长剑出鞘半寸,寒光闪烁;宁中则也紧握剑柄,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院落的每一个角落,夜风拂过,带来阵阵寒意,更显得气氛肃杀凝重。
整个院落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屋内隐约传来风清扬运功时低沉悠长的吐纳声,以及内力激荡带起的细微风声,牵动着门外两人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漫漫长夜,便在这样焦灼的等待与无声的守护中,一分一秒地艰难流逝。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驱散了夜的深沉。
守候在门外,身心俱疲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的岳不群和宁中则,几乎同时捕捉到了屋内传来的细微响动——那是床榻轻微的吱呀声,以及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两人心头猛地一跳,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紧张和期待取代,不约而同地转头,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悠长而清晰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宁师父的房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
先迈步走出的,正是宁清林本人。
只见他脸上的那层骇人的青黑色已然消退了大半,虽然依旧苍白憔悴,毫无血色,但比起昨日那紫青欲死的模样,已然是天壤之别。
他的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明,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看上去似乎已无性命之忧。
宁中则见状,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一大半,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余生的惊喜,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花朵。
“爹爹!”宁中则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像小鸟般扑了上去,紧紧扶住宁清林的胳膊,急切地上下打量,连珠炮似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毒是不是都排出来了?风师叔把毒都逼出来了吗?”她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关切。
然而,当风清扬紧跟着宁清林走出房门时,岳不群刚刚放下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然后狠狠往下一拽!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惶恐感瞬间攫住了他!一夜的全力疗伤,风清扬师叔自然会消耗巨大,疲惫是理所当然的。
但此刻风清扬脸上流露出的,绝不仅仅是疲惫!他那双平日里深邃如海、仿佛能洞穿一切世事的眼眸中,此刻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落寞、黯然,甚至是一丝……绝望?那是一种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的神情,沉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雾,笼罩在他身上!岳不群对这位师叔素来敬仰,深知其武功修为已臻化境,心性更是坚韧然。
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能让风师叔流露出如此深沉的落寞?这绝不是仅仅因为疗伤耗力那么简单!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岳不群的心头,让他遍体生寒,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宁中则沉浸在父亲好转的喜悦中,并未立刻察觉风清扬的异样。
而宁清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岳不群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惶恐和痛苦。
看到弟子如此反应,宁清林的嘴角,竟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笑容,并非欣慰,而是一种了然,一种对弟子能够洞察真相的……满意。
只有这一次,岳不群看到师父这抹“满意”的微笑,心中非但没有半分高兴,反而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痛苦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要当场失声痛哭出来!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师父的“好转”,只是表象,是风师叔以无上修为强行激师父最后生命潜能的结果,是……回光返照!
岳不群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和眼眶中灼热的泪水,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动,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干涩无比的笑容。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艰难地问道:“师父……您的毒……解了吗?”他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微微颤。
宁清林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仿佛那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深深看了岳不群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随即转向风清扬,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风师弟,不群,中儿。”他依次点过三人的名字,然后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交代后事般的庄重说道:“我们现在,去‘剑气冲霄堂’。”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也没有等待回应,仿佛积蓄了最后的力量,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率先迈开步伐,步履虽缓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华山派的核心象征——剑气冲霄堂走去。
那背影,透着一股一去不返的悲壮。
岳不群、宁中则和风清扬三人,默默地跟在宁清林身后。
宁中则此时终于从父亲反常的举动和师兄痛苦的表情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无声地、不断地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这一次,岳不群的心已经被巨大的悲痛和即将到来的离别撕扯得粉碎,再也无力去安慰身旁泣不成声的师妹。
因为他自己,也快要控制不住那即将冲破喉咙的悲声,眼眶中的泪水,同样在不受控制地积聚、滚落。
风清扬则始终沉默,目光低垂,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寂静的庭院,来到庄严肃穆的“剑气冲霄堂”前。
厚重的木门早已被郭老等人提前打开。
宁清林径直走入,步履沉稳地走到大堂正中央那把象征着华山派最高权力的掌门座椅前,缓缓地、端正地坐了下去。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维持着掌门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