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理对他的那些好,他都会一一偿还。
即使用眼泪,用鲜血。
飞机凌驾于云层之上,西南春季多雨,空中的积云很厚,遮挡住了连绵不断的高山。
沈怀珵的头微微侧着,在睡梦里时不时挣动几下,难以安眠。
庄弗槿盯着他眼角的泪花,展开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庄理。”沈怀珵在梦里低语。
似乎是一个糟糕的梦境,泪水蓄积,最终顺着雪白的腮流淌而下。
庄弗槿转头看剧本。
又是庄理……
只有庄理。
沈怀珵从前呓语时,也会叫庄弗槿的名字。
不知何时起,就不再唤了。
有些抓不住的东西正从掌心流逝,庄弗槿感到烦躁。
明明沈怀珵在自己身边,可就是像一泓溪水,留不下他,每时每刻都感觉在失去。
庄弗槿还没明白,那是一种生命力的流逝,沈怀珵的身体羸弱如风中细沙,一吹就散了。
他不懂,因为他是处刑沈怀珵生命的刽子手。
施与者,是不会询问被害人的感受的。
飞机在气流中一阵颠簸,沈怀珵睁开湿漉漉的眼睫毛。
他的眼里空洞无物,稚嫩而纯粹。
几秒钟后,才映照出机舱里的一切。
原来不是明朝,恩公也没有在他身边。
沈怀珵垂下了眼睛,用手背擦满是泪痕的脸颊。
“你梦到什么?”庄弗槿问他。
沈怀珵摇摇头。
他的抗拒令男人愤怒。
“有什么隐瞒的,不还是你那个短命鬼恩人。”庄弗槿咬牙,“有时候我会相信你是个臆想症患者,你在怀念你脑海中构想出来的不存在的人。”
沈怀珵望着庄弗槿和庄理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是一个人的两世,可彼此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不是的……庄理真的存在过。”
沈怀珵忽而体会到悲凉,若自己死了,庄理就只剩史书上的寥寥数笔。
谁还会怀念他?
“我最近很频繁地梦到他,可能是因为我也快死了。”
他们在班机上谈论生死,空姐的高跟鞋发出嗒嗒响声,走到沈怀珵跟前询问他需不需要纸巾。
沈怀珵接过,擦去眼泪。
庄弗槿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动容和共情。
反而沈怀珵的多愁善感让他觉得麻烦。
“不要胡思乱想。”
沈怀珵呆呆地不说话了。
他看窗外的云,紧密地积压,不知蓄着一场多么宏大的雷雨。
机舱内响起乘务员的播报声:“飞机高度正在下降,预计三十分钟后到达西塘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