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陵园,天色是那种压抑的灰白。
风很轻,卷不起尘埃,只勉强摇动着新栽松柏的末梢,出如同叹息的声响。
这是一场没有遗体的葬礼。
这是一个只埋着几件旧衣的衣冠冢。
墓碑上的照片是林知意证件照的放大版。
眉眼秀丽,笑容灿烂,整个人散着温暖坚强的气息,与此刻墓前弥漫的沉重悲痛格格不入。
方静和何春慧穿着平时一起训练的作训服,并肩站着。
她们是眼眶深陷,低低地啜泣着。
张芳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林栋的怀里:“我的知意啊……”
“我的知意啊……妈错了,妈不该念叨你,不该催你嫁人……妈要是由着你的性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就还能好好活着……”她声音嘶哑,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膛
“你非要去救人,但是谁来救你啊?我的宝贝女儿……”张芳双腿一软,差点昏过去。
林栋紧紧搂着张芳:“别这么说。”
林栋依旧保持着军人般挺拔的身姿,他双眼通红,脸上的肌肉轻颤,一直死死地绷着情绪:“她是我们的骄傲,是真正的战士。死在救人的路上,是她自己选的光荣。”
林栋的目光落在女儿照片上,声音颤抖:“她自己选的路,她……不后悔。”
这话不知是说给妻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闺蜜苏蔓哭得几乎脱力,她一直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知意……知意……你说的毕业了就回来陪我逛街,陪我去海边游泳……”
苏蔓哽咽着说不出话,那些关于未来的计划,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回忆。
站在稍后一些的,是林亦舟和他的父亲。
林亦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试图掩饰泛红的眼眶:“阿姨,你一定不要太激动了。”
他的声音温润,却带着压抑的颤抖,“知意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伤心的。”
哀乐低回,在寂静的陵园里盘旋。
而在墓地边缘,一排老松的阴影下,陈晚风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站着。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处布满了尚未完全愈合的擦伤和细小的裂口,那是连日徒手挖掘留下的印记。
陈晚风穿着一身旧衣服,胡子拉碴,整个人瘦削得厉害,与周围肃穆整洁的环境格格不入。
仿佛自那场泥石流后,时间在他身上就停滞了,或者,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在加消耗。
陈晚风没有看那座新坟,眼神空茫地望着远处,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苏蔓在一片泪眼朦胧中,无意间瞥见了那个身影。
起初是模糊的,随即,林知意曾经在深夜电话里,带着点抱怨又藏着甜蜜的声音,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蔓蔓,还记得陈晚风吗?我总觉得他好像在我身边一样,好奇怪。”
“我跟你讲,陈晚风真的跟着我来基地了,你说我要不要原谅他啊?对!不原谅。”
“其实我每晚睡觉,都会反复地去分析他和小姑的事,你别看他这个大个男人,其实对待感情笨拙得很。陈晚风从小就没妈妈了,小姑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
“他攻势太猛啦,闺蜜,我快顶不住了。”
“等我毕业了,我就把他带回来,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