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武器带的匕首,单膝跪在竹筏上,全神戒备。一个没有身躯的骷髅头突然从水里飞了出来,张开嘴骨,恨怼怼地直朝沈观南咬了过来。
钨钢匕首泛着冷光在空中劈出一道抛物线,骷髅头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转瞬之间,以竹筏为中心的河面聚集了成千上百具骨架。乍一眼看去,河面都被白骨覆盖了,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
不知道为什么,沈观南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被怨灵围剿的画面很熟悉,像是以前发生过。
在白骨骷髅齐齐涌过来的一刹那,竹筏突然自水面升了起来,一条四五米粗的银蛇用头高高地驮起了竹筏。
它横摆蛇尾,扫开了一多半围聚在周遭的白骨。包围圈骤然露出一个缺口,银蛇趁机将沈观南送至岸边。
沈观南从竹筏上跳了下去。
他没敢在岸边停留,立刻往密林里跑。刚跑出几步,登山包就被横拦在岸边的树杈勾住了。
贯性令沈观南跑出一步才停下来,登山包被两股力道撕扯开,包里面的东西零零碎碎地洒了一地。
穆奶奶送的竹筒酒摔坏了,淡淡酒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沈观南一闻到,眉间那颗痣就发起了烫。
他解下肩带,正想回头看看江面,就感觉身后伸过来一双手。
“抓到你了,”南疆王从后面抱着他,“沈观南。”
沈观南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他顺着江水漂了这么远,早就飘出了岜夯山的范围。江面雾气那么重,这一路都没有蝴蝶鸟雀跟踪,南疆王却依旧能精准定位他的位置。
这让羲珩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思念,生出了幻觉。他望着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感觉姜黎彧瘦了很多很多。
也许是太过着急赶路,他神态也非常疲惫,整个人都透着莫名的沧桑感,看起来竟然有种超越这个年纪的,类似于被岁月沉淀出来的那种很有韵味的俊朗。
“那个人是不是黎彧?”临近傍晚,晚风裹挟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倾砸在大地上。
那双绣着蝴蝶纹的布鞋就摆放在廊下,鞋面鞋底都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更没有沾染任何污泥。
明显没穿出去过。他长眸微垂,薄如蝶翼的睫羽在白皙皮肤上拓下一小片阴影,“九黎人不喜玉石,玉佩八成在藏宝库里吃灰。”
典策一听,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之前俘虏的那个九黎人说过,藏宝库的位置只有酋长和少酋长知道。我们连他们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他们酋长?”
羲珩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从怀里取出两块黑石爻片,随手往桌上一扔。
卦象还算不错。
只是……
他怔愣了一瞬才稍稍舒展开眉宇,收起了爻片,“我亲自去一趟,你驻守在这里,别再派人入林。”
“这怎么行!”
典策不认同。
羲珩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他:“我会定期用金乌传信,如果你始终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就让人把这个交给国师,他知道该怎么做。”
典策不肯接。
那林子里蛊虫遍地,公子珩又是蜀国少主,一旦被发现真实身份,下场如何是可以预见的。
但他这个人看似温和,实际脾气非常倔。一旦打定了主意,谁说什么都没用。
就比如现在,他不肯乔装打扮,不仅穿着王室的衣服,还特意把象征着少主身份的玉扳指戴在了手上。
典策认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行事向来低调。见他破天荒地戴起了扳指,顿时悟了:“这方法确实能见到酋长,就是太冒险了,万一他一见你就要杀你祭旗呢?”
羲珩不是没有这种担忧。
他已经走到了蛊林边缘,闻言侧过头来看典策,清艳的眉眼中透着坚毅:“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尽量在那之前让金乌把玉佩带出来。”
典策张了张嘴,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羲珩谁都没带,骨笛也没拿,只身迈进了蛊林。
提前记过地图,身上也有从九黎俘虏那抢来的避蛊香包,所以他起初走得还算顺利。
但蛊林太大了,越往深处走,白雾越重。他感觉地宫应该离九黎族定居的地方不远,所以率先找到了地宫。以地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每个方向都试探着走了走。
这林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有毒,羲珩什么都不敢碰。带来的水和干粮没几日就吃完了。他到处找水源,找了一夜,才终于听见了溪水流动的潺潺声。
寻声赶过去,只见瀑布边有一棵巨大的古树,一条白蛇盘亘在树干上,正在与站在树下的少年对视。
短短一瞬间,仅凭一个背影,羲珩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南蜀精通御蛇,因此,九黎人炼蛊,会特意避其锋芒,不会选择蛊蛇,以免被南蜀人反向操控。
只有一个人例外。
姜黎彧一上二楼,就见公子珩躺在空窗边的摇椅上,吹着晚风晃着摇椅,舒舒服服地吃寨民送过来的羊奶枸杞糕。
“你倒是惬意。”
他被雨水淋了一路,头发都有点湿。
羲珩瞥瞥他,“要泡个澡吗?以免受风寒。”
姜黎彧微侧着脸,移眸看过来。
烛火散发出的光线很浅淡,盈盈火光映在他眼底,像是点亮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