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陆寒星心里总萦绕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安,像阴云般压在心口。他忍不住给陆祯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陆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让他“在海城一中等我,过几天就到”。
但这句承诺带来的些许慰藉,很快便被现实击得粉碎。
刘娥来了。
这一次,她不再独自一人。她身后跟着以“成哥”为的几名大汉,那些人眼神凶狠,体格壮硕,无声地昭示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这几日,刘娥竟破天荒地为他这个“失踪人口”办好了户口,此刻,她正挥舞着那薄薄的户口本,如同挥舞着一道枷锁,厉声宣称要带他走。
班主任闻讯赶来,起初还试图劝解,但在成哥一行人无声的逼视下,劝说的话渐渐熄了火,只剩下苍白无力的“再商量商量”。老师脸色白,悄悄退到一边,赶紧给校长打了电话。
校长匆匆赶到,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也只能硬着头皮周旋。可道理在赤裸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围观的学生和路人越聚越多,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嘈杂的嗡鸣。有人悄悄报了警。
场面彻底失控了。
陆寒星感到成哥铁钳般的手死死压着他的胳膊,疼痛和屈辱交织。他被迫屈辱地低着头,目光却死死扫过校长、老师、还有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的同学,那些曾欺负过他,或冷眼旁观的人。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期望这些“文明”世界里的人能救他,能将他从这野蛮的拖拽中拉回来。
刘娥逼近一步,声音尖利,穿透喧嚣:“你放不放弃?!”
放弃什么?是放弃上学,放弃未来,还是放弃他拼尽一切才换来的、即将触碰到的自由?
陆寒星死命地摇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拒绝。
那一瞬间,刘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猛地转身,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冲向校门口旁的景观河,纵身跳了下去!
“有人跳河了!!”
几乎是同时,几辆贴着媒体标志的车疾驰而至,早已蹲守在一旁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架起长枪短炮,记录下这混乱不堪、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水花四溅,惊呼四起,镜头闪烁,陆寒星僵在原地,看着那浑浊的河水吞没刘娥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
刘娥被人从泥泞里扶起来,满身狼狈却掩不住眼底的戾气,她指着陆寒星的鼻子,尖利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针:“白眼狼!贱种!我养你这么大,你竟敢胳膊肘往外拐!”
陆寒星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猛地挣开成哥扣在肩上的手,疯了似的扑向校长,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角,声音带着破音的恳求:“校长,求您帮帮我,我要去城里读书,我不能回那个山村!”
这举动彻底激怒了刘娥和成哥。成哥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架住陆寒星的胳膊,另外两个小弟则冲上来,一人攥住他一条腿,硬生生将他抬离了地面。陆寒星的帆布鞋在挣扎中飞出去,裤腿被磨出狰狞的破口,露出的皮肤蹭得通红。
“放手!你们放开我!”他拼命扭动身体,白衬衫的领口被扯裂,纽扣滚落进草丛。成哥不耐烦地招呼人上前,几只手一起去掰他的手指,指骨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满冷汗,却仍不肯松劲。直到最后一根手指被硬生生掰开,他才像脱力的木偶,被几人夹在中间往村口拖。
刘娥跟在后面,眼神阴鸷如蛇:“把他锁进柴房,一天只给一碗水,什么时候录取结束,什么时候再让他出来。”
那两天,如同被困在密不透风的铁罐里。刘娥将他锁在杂物间,黑暗中只有从门缝透进的微光标记着时间的流逝。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外面传来了陆家大伯和大嫂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来“说和”的。酒菜的香气隐约飘来,伴随着刘娥时而激动、时而哭诉的嗓音。陆寒星蜷在角落,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酒过三巡,外面的谈话声渐渐低了。突然,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陆家大嫂焦急的脸。
“快走!”她压低声音,迅将一个沉甸甸的书包和一卷皱巴巴的钞票塞进他怀里,“沿着后山路,跑回学校去!快!”
来不及道谢,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陆寒星像一头挣脱牢笼的幼兽,猛地冲入夜色之中。他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树枝刮破了皮肤,他也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回海城一中,找到哥哥!
当他终于踉跄着冲到学校门口,看到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时,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
“哥……”他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陆祯一把扶住他,看到他狼狈的模样,眼神骤然一沉。
陆寒星剧烈地喘息着,用尽最后力气将书包塞进陆祯怀里。他紧紧抓住哥哥的手臂,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托付:“哥……如果……如果我有任何不测……你替我……替我报志愿……京都联合大学,数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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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全部的希望,是他用血泪铺就的、唯一能抓住的未来。
陆祯接过那沾满汗水和泥土的书包,仿佛接过了弟弟沉甸甸的命运。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头,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我答应你。”
怀揣着陆家大嫂给的路费,陆寒星像一只惊弓之鸟,混在最早一班去往邻县的车站人群里。他紧紧攥着那张能带他暂时逃离噩梦的车票钱,低垂着头,用兜帽掩盖住过于醒目的容貌。
空气中混杂着清晨的寒意与汽油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自由仿佛隔着一道检票口,触手可及。
就在他排着队,即将挪到售票窗口的那一刻,一种被野兽盯上的寒意猛地窜上脊背。他下意识地抬眼,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人潮的另一头,成哥那双阴鸷的眼睛,正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地盯在他身上!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成哥拨开人群,像一堵墙般直冲过来。
“小兔崽子,还想跑?!”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陆寒星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恐慌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出惊人的力量,他死命地挣扎、蹬踹,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幼兽。
“放开我!救命——!”他的呼救声在嘈杂的车站里显得如此微弱。
成哥身后的几个大汉迅围拢上来,拳头和脚掌如同雨点般落下,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腹部、背上。周围的人群出惊呼,纷纷退避,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剧痛和缺氧感迅吞噬了他的意识,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最后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身体被粗暴地拎起,塞进某个狭小空间,以及耳边成哥粗重的喘息和低骂。
当他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霉味涌入鼻腔。比之前更深的黑暗笼罩着他,他被重新关回了那个杂物间,甚至可能换了地方。门外传来了刘娥尖利而得意的话:“我看你这下还往哪儿跑!”
这一次,锁住他的不仅是一把物理的锁,更是彻底碾碎他所有侥幸与希望的、名为现实的沉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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