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玉玺在黑暗中泛着温润而冰冷的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幽幽吐息间透出森然杀意。
指尖触及它时,寒意如细针般刺入骨髓,又似有无形之物在耳边低语,令人脊背麻。
而握着它的主人,正是这座宫殿曾经的主宰——萧景珩。
他枯坐于龙椅之上,周遭的死寂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更让他感到窒息。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深不见底的阴影,眼窝凹陷如墓穴,唇边干裂渗血。
他输了,输得彻底,苏烬宁甚至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将他最后的尊严与底牌碾得粉碎。
丑时三刻,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在雕梁画栋间扭曲爬行。
粘稠的火油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刺鼻而绝望,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灼热的灰烬,喉咙痒,眼角酸涩。
偏殿的门被悄悄推开一道缝隙,冷风裹挟着湿气灌入,孙宫女苍白着脸,死死捂住口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在寂静中震耳欲聋。
她看见那个曾君临天下的男人,此刻正像个疯子,亲手将一坛坛火油倾倒在盘龙金柱与雕花窗棂之上。
陶坛碰撞出沉闷回响,火油顺着朱漆柱身缓缓滑落,留下道道黑痕,触之黏腻,闻之欲呕。
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衣袖沾染油污,指尖微微颤抖。
口中不断低语,声音破碎如风中残叶:“你不让我做皇帝……那这宫殿,这天下,谁也别想得到……”
孙宫女心头狂跳,这是苏主事预料中最坏的可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蹑手蹑脚挪到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香炉后,按照林墨的交代,摸索着炉底一块松动的砖石。
指尖触到冰凉铜片,轻轻一推,砖石移开,露出暗格。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微型铜铃,铃身刻满细密符文,入手微温,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震颤。
迅塞入空洞,再将砖石归位。
此铃本为防刺客闯入所设,原以震动为引;然林墨暗中加设“炎机感应符”于炉底,可侦测空气中易燃之气——若火油积至临界,即便无声无息,亦能激鸣示警。
她刚要悄然撤离,身后猛地响起一声尖利的质问:“什么人!”一个手持拂尘的老宦官不知何时出现在廊道尽头,双眼如鹰隼般死死盯住她的藏身之处。
木屐踏地之声清晰可闻,拂尘穗子随风轻摆,带起一丝尘埃。
孙宫女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贴着肌肤的布料冰冷黏腻。
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淡香从廊道另一头悠悠飘来,清雅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像是晚春凋零的夜合花混着蜜糖腐烂的气息。
老宦官眉头一皱,只觉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一晃,竟软软地靠着墙壁昏睡过去,拂尘落地,出轻微的“嗒”声。
周遭几个巡夜的内侍也接二连三地倒下,鼾声四起,呼吸粗重如牛。
是林墨提前配置的“迷神散”!
早在三日前,她便借修缮之名,在乾清宫东西配殿的香炉中悄然替换熏料——凡点燃者,皆含三成‘迷神散’末。
只待子阵触,香火自燃,药气随风而散。
孙宫女不敢耽搁,趁此机会闪身而出,疯了一般冲向宫外。
鞋底踏过青石板,脚步凌乱,心跳如雷,直到宫墙轮廓被晨雾吞噬,才敢回头望一眼那座沉默如巨兽的宫殿。
寅时初,烬安亭药庐内雾气氤氲,水汽扑面而来,带着草药苦涩与檀香清冽交织的气息。
铜鼎中汤药微沸,咕嘟作响,蒸汽升腾,在梁间缠绕成缕缕白烟。
苏烬宁端坐于主位,面色沉静,但微微白的指节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药庐中央,一个巨大的铜盘上刻满了繁复的阵法纹路,铜绿斑驳,触之沁凉。
林墨神情专注,将三支纤细的青玉针精准地刺入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