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璟道:“你不觉得这事很好笑吗,Z大音乐系的学生不能报名,他们怎么可以?”
他当时报名的时候被为难成那样,即便有顾莫狰出面,最后也才给他混了个特邀嘉宾。
而现在,两个外来的音乐系学生,轻轻松松就报名成功了。
搞了半天,Z大的规定只防着自己人,对外人却门户大开。
顾莫狰嘴角扬起讽刺的微笑,轻嘲道:“你笑早了,后面还有更好笑的。”
凤璟极其配合地回道:“哦?还有高手?”
几乎是凤璟话音刚落,交流生就话锋一转,说出了能让人“拍案而起”的话语:
“……过去,我们听了太多完美的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我敬佩各位同学对古典的推崇,但是,评委们,朋友们,我们站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校园里,如果音乐只是对乐谱的完美模仿,那我们的创造力在哪里,音乐的生命力又在哪里?正因如此,我与我的搭档尝试融合东西方乐器,自己编曲,将古筝与钢琴放在一起,做出了大胆的尝试,为音乐的自由与无界做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诠释!”
凤璟:“我去!”
南雪:“我去!”
音控师:“我去!绝了。”
志愿者:“不是,这什么玩意啊,这说的是人话吗……”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唯有顾莫狰神色不改,心如止水。
没办法,一回生二回熟。
再怎么逆天的发言,都听第二次了,肯定是没法像第一次那样震惊的。
但是,震惊是一次性的,愤怒却不会减少半分。
音乐节晚会的报名审核,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秘书部负责的。
作为秘书部部长,顾莫狰亲手否决了无数张“诠释音乐的自由和无界”的报名表,将那些有趣的学生和节目尽数拦在晚会门外。
他以为自己是在捍卫规则,在维护虽然严格但是公平的舞台,可是他错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直面特权,也是第一次毫不知情地成了特权者手中最锋利的刀。
Z大的音乐系学生不能上台,国外学生的却可以;Z大的学生不能用传统乐器以外的乐器,甚至不能有乐器组合,国外的学生却百无禁忌。
占尽了便宜,享足了特权,吃得满嘴流油,还要反过来指责其他人不够努力,没有创造力。
这笔账,顾莫狰会算清楚,算明白。
……
一番关于“音乐与自由”的慷慨陈词之后,两位交流生的表演终于落下帷幕。
雷动的掌声中,他们微笑着挥手,心满意足地从舞台另一侧离场。
——他们或许该庆幸选手离场的通道设在对面,否则,当他们走到顾莫狰面前时,一定会被顾莫狰身边的凤璟撸起袖子揍一顿。
凤璟气得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不是,观众为什么还鼓掌啊,他们不觉得这话离谱吗!”
顾莫狰解释道:“观众并不清楚晚会背后的选拔标准,况且,台下坐着的,本来也没多少我们学校的人。”
校方对外售卖音乐节门票,最后抢到票的几乎都是外来的社会人士,这些人从没参加过Z大的音乐节,根本不知道前几届是什么情况,当然是选手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了。
“荒唐,太荒唐了。”凤璟的脸色极其难看:“这玩意不是直播的吗,学校论坛肯定炸了!”
论坛确实炸了,但是炸了也没用。
再多不满的声音,也只能在论坛里发酵,无法透过网线进入会场。
很快,主持人登台,按照定好的台词赞扬了一番交流生的演出,开始为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参赛选手报幕。
有交流生的“珠玉在前”,之后的选手哪怕演奏得再出色,也难逃被观众暗暗讥讽“缺乏创造力与生命力”的命运。
凤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顾莫狰已经提起琴盒和琴架往台上走了。
“哎,等等,顾莫狰……”
凤璟下意识开了口,还没想清自己要说什么,却猛地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交流生的表演是空降,放在压轴才是最合适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交流生之后,才是顾莫狰的演出?
……还能是什么,是报复。
为了不让音乐节沦为赞助商的玩具,顾莫狰顶着压力做了许多努力。
他帮助学生活动申请场地、从长音学院那儿拉到了新的赞助、以线上直播的让方式让买不到票的学生也能看晚会,他甚至还自掏腰包填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的志愿者补贴。
然而,在联合会眼中,顾莫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和他们作对。
音乐节正式开幕之后,联合会花大价钱雇佣网红乐队,安排最好的场地,投入最好的宣传,结果怎么样呢?
输给了顾莫狰随手给棱镜乐队扣的负八千分。
新仇旧恨之下,在交流生空降节目单的时候,联合会心照不宣地把顾莫狰设置成交流生的对照组,要顾莫狰在众目睽睽下丢人。
凤璟的目光落在顾莫狰身上,嘴唇都在发颤。
他全程参加了音乐节的筹备,他明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些事,他就有一万种方法把联合会压得抬不起头。
……可是他没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