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捶地痛哭,有人默默摘下帽子,有人咬破手指,在衣襟上写下“谢”字。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苍凉古老的调子缓缓响起——
“北风起,黄沙走,
家书不到雁回头。
仓门血染三更雪,
孤魂不归陇西丘……”
是《归魂谣》。
当年北舆将士出征前夜,百姓所唱的送别曲。
十年来,它被禁传,被焚谱,却被无数人偷偷记在心里。
此刻,千人低吟,万人同声。
音浪滚滚而上,震得太极殿顶瓦片簌簌作响,梁尘纷落,仿佛连屋顶的蟠龙都在战栗。
谢云书立于苏晚晴身后,白衣猎猎,额角冷汗滑落,顺着眉骨淌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旧毒。
那是幼时中毒未清,又被厌胜之术侵蚀经脉所致,每逢情绪剧烈便如万蚁噬心。
此刻,听着父亲旧部的名字一个个被唤醒,听着百姓为亡魂悲歌,他几乎站不稳。
指尖紧攥银针,针尾轻颤,借力支撑身形。
他知道,不能倒。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站着看这场公道降临。
苏晚晴察觉异样,侧目一瞥,见他唇色泛青,额上冷汗涔涔,眼中已有血丝蔓延。
她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将半幅袖子撕下,悄悄垫入他掌心,防止他脱力跌倒时银针反伤自己。
同时低声传音:“楚云飞!去取我随身药囊里的青瓷瓶,煎三分,加半钱甘草引。”
楚云飞会意,悄然退下。
她目光扫过殿中百官,最终落在皇帝脸上——那张曾高高在上的脸,此刻写满了动摇与挣扎。
真相已如潮水涌来,不容回避。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唯余悲歌回荡之际——
冯公公忽然浑身一颤,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他双手抱头,肩背剧烈起伏,像是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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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喃喃不止,声音极轻,却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来了……他们要动手了……二十年了……奴才撑不住了……”冯公公跪在青砖上的那一瞬,整座太极殿仿佛被抽去了筋骨,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他颤抖的双手捧出那半枚黑玉腰牌,漆黑如墨,边缘刻着一道狰狞的蛇形纹路——那是禁军副统领独有的信物,本该由皇帝亲授、世代承袭,如今却成了叛乱的凭证。
“奴才……奴才不敢欺君!”冯公公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出沉闷一响,“二十年前,玄圭会劫我全家,逼我入局!他们说,若我不替他们传递消息、篡改药单、遮掩诏书……便将我妻儿尽数沉江!陛下啊,奴才只是一介内侍,护不住忠良,也逃不过刀斧,只能苟活于夹缝之中……可今晨收到兵变密令,我才知——他们要的不是权,是江山!是要让谢家血案永不见天日,要让陛下您……沦为傀儡啊!”
他声音嘶哑如裂帛,字字泣血,却像一把把利刃,直插人心。
满殿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