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马尼拉的货船“海风号”,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在南海浑浊的海面上缓慢航行。苏晚——或者说,证件上的“玛拉”——混在十几个肤色各异、沉默寡言的临时船员中,做着最底层的清洁工作。
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狰狞疤痕,破坏了原本清丽的轮廓,也成功地让她泯然于众人。她低着头,很少与人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最嘈杂、最不起眼的船员舱里,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在缓慢恢复,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利用一切空隙,继续着那危险而艰难的意识训练。在海上,无线信号时断时续,更加微弱,这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保护。她像一只在湍急溪流中练习捕食的幼兽,小心翼翼地捕捉着零星的信号碎片,锻炼着对自身能力的掌控力。
她“听”到船长和走私贩在加密频道里讨价还价;“看”到大副偷偷浏览着不堪入目的网站;甚至偶尔能捕捉到掠过上空的民航客机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新闻片段。
国际新闻里,关于某神秘组织试图攻击全球网络基础设施的警告开始若隐若现,但很快就被更吸引眼球的娱乐八卦和政治纷争所淹没。她送出去的举报信息,似乎只是在大洋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些许涟漪,却远未形成风暴。
“暗影商会”的能量,比她想象的更大,或者,他们隐藏得更深。
傅斯年那边,则没有任何公开的消息。但苏晚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并未收起,只是变得更加隐秘和耐心。那个男人的偏执,绝不会因为她的“死亡”或失踪而停止。
五天后,“海风号”终于抵达了马尼拉湾。空气中弥漫着热带特有的湿热、汽车尾气和一种蓬勃而混乱的活力。巨大的港口吞吐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也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机会。
苏晚随着其他临时船员下了船,揣着“船匠”给的那点微薄薪水,瞬间融入了这座庞大都市的底层人流中。
马尼拉与她去过的任何城市都不同。极致的奢华与触目惊心的贫困比邻而居,秩序与混乱交织。这里既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逃亡者的泥沼。
她需要尽快找到立足之地,获取更多资源,并设法联系上可能存在的、对抗“暗影商会”的力量。国际网络安全组织那边石沉大海,她必须寻找其他途径。
她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廉价旅社租了个仅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然后开始像幽灵一样在城市里游荡。她不敢去正规的场所找工作,那需要身份验证。她只能在最混乱的集市、码头和灰色地带寻找机会。
几天下来,她在一家由当地帮派控制的地下酒吧找到了一份洗杯子的工作。工作时间在深夜,环境恶劣,薪水微薄,但好处是现金支付,不问来历,而且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物。
她默默地工作,观察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赌徒、骗子、情报贩子、落魄的雇佣兵……这里仿佛是城市黑暗面的缩影。
她试图从中寻找可能有用的人,但大多数都是沉溺于欲望或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蝼蚁,无法触及她所需要的层面。
直到一个雨夜,酒吧里来了一个不寻常的客人。
那是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白人老头。他独自坐在角落,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酒,却不像其他醉鬼那样喧哗,只是拿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专注地敲打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苏晚在送酒时,无意中瞥见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滚动的,竟然是关于早期神经网络和分布式计算的复杂代码!而且其编程风格和底层逻辑,隐隐与她父亲手稿中的某些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个人不简单!
她不动声色,继续工作,但注意力却牢牢锁定了那个老头。她听到酒保和其他熟客叫他“老维克多”,一个落魄的、据说曾经很厉害但现在只能靠接些零碎编程活计糊口的怪老头。
接下来的几天,老维克多每晚都来。苏晚开始尝试与他进行极其有限的交流,递酒时的一个眼神,找零时一句关于糟糕天气的抱怨。老维克多起初很警惕,但在苏晚始终表现得像个沉默而麻木的底层工人后,渐渐也放松了一些。
一天晚上,酒吧里生了争执,一个醉汉打翻了老维克多的电脑,屏幕瞬间碎裂。老维克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心疼和愤怒让他浑身抖,却不敢与那些帮派成员理论。
苏晚默默地走过去,帮他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包括一个看起来像是外部存储设备的、造型奇特的小u盘。
“谢谢……”老维克多接过u盘,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着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后怕。
“代码很重要?”苏晚用生硬的当地语言,装作不经意地问。
老维克多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但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帮助,或许是因为她脸上那道显眼的疤痕显得毫无威胁,他最终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是希望。对抗巨头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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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头?苏晚的心跳再次加。她几乎可以肯定,老维克多口中的“巨头”,与“暗影商会”有关!他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对抗性的研究!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她不能贸然暴露自己。老维克多显然经历过什么,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需要取得他的绝对信任。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老维克多没有出现在酒吧。苏晚从酒保和其他熟客零碎的议论中得知,老维克多似乎惹上了麻烦,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盯上了,躲了起来。
苏晚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与他的研究有关!“暗影商会”或者其爪牙,可能已经嗅到了味道。
她凭借这几天暗中观察记下的老维克多可能的行动路线和他偶尔提及的、位于贫民窟深处的住所区域,在第二天凌晨下班后,冒险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