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方面的考量?”
裴知喻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她的提问,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阿喻是什么性子,你跟他纠缠这么多年,你不清楚么?”
指尖叩在椅子扶手,哒哒,哒哒。
“如果是我来做这件事,他一定会发疯,会不惜一切代价和我拼一个鱼死网破,拉着整个裴家一起陪葬。”
“我要的是掌权,而不是送葬。”她抬手,习惯性地把长发拢到而后,脸上那抹微笑依旧不变,“但你不一样,追怜。”
“我不一样?”追怜轻轻蹙了蹙眉。
裴知薇:“对,由你来了结他,他不再会发疯,只会心死,失去所有挣扎的意愿,而我才能在他进去的这几年里,顺利地接手、消化他留下的所有东西,真正掌控全局。”
“只要是你,就算明知是地狱,他也心甘情愿跳。”
追怜:“为什么?”
空气滞凝了一瞬。
裴知薇笑了一声,很轻笑了一声。
她微微前倾,指腹轻挑了一下追怜的耳垂。
“因为——”
那声音压低,一字一句说的是——
“他爱你啊。”
那枚黑色u盘在视线里拉远,又推进。
模糊后,又清晰。
追怜只觉天地都寂静,连电脑风扇的嗡鸣都变得空空荡荡。
她快要听不清裴知薇说话了,只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
“这里面……”
追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她指了指那枚U盘,“除了洵礼的事,还有什么?”
裴知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没直接答,而是反问:“你知道裴遣煌为什么会残废吗?又为什么行动不便到要被扔进疗养院吗?”
心,沉甸甸地落下去。
她的神思有些恍然。
在这种时刻,裴知薇以这样的口吻问出这样的问题,那这些问题的答案还能有什么?
都是裴知喻做的。
而U盘里的其他证据,都只能和这件事有关。
追怜喃喃道,像是说给自己听:“所以,你不仅仅是要搞垮他,而是要确保所有权力能毫无意外地落到你手里,用最小的代价。”
“清除障碍是目的,但方式决定结果。”裴知薇毫不避讳,“我需要一个完整的裴家,而不是一个需要再收拾的烂摊子,由你来动手,后患最小,也最体面。”
追怜闭了闭眼,而后猛地伸手,抓过那枚U盘:“好,我答应你。”
而后她像逃离什么一样站起身来,匆匆往门口走去。
但脑海里却不断回荡着那一句话——
“他爱你啊。”
“他爱你啊。”
“他爱你啊。”
……
*
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明晃晃的,却没什么温度,照在身上只觉得叫人发凉。
追怜从小卖铺离开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洋楼一层的窗帘全部拉了起来。
裴知喻还没回来,她蜷在沙发上,别墅太大,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声音时,便显得有些寂寥和空荡。
她随手点开了一部电影,却在这种昏暗里不自觉陷入了一场睡眠。
……
追怜是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的。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柔软的抱枕。
客厅里光线愈发昏暗,暮色像墨滴入水,正一点点侵染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只有电视屏幕还在执着地亮着。
屏幕里的光影变幻不停,她抬头,才发现那上面正播着的是《春光乍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灯火里,何宝荣和黎耀辉仍在纠缠,她盯着屏幕,眼神空茫。
她像是在看着电影,又像只是透过那层光影,望见了更遥远的地方。
小洋楼的大门被拉开。
裴知喻走了进来。
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身后是逐渐沉下去的黄昏,他的领口松开了些,清隽的眉宇间染上些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