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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巴纳雷斯篇－4－无声试炼（第1页）

学院生活的节奏，如同阿瑞斯星永不熄灭的熔炉核心，在规律的轰鸣与间歇的能量喷中稳步向前。对于巴纳雷斯而言，时间不再是暗声界那模糊的、由能量脉冲和生物钟估算的星标周期，而是被精确地分割成课程、训练、模拟战和短暂的休整。这种秩序井然的喧嚣，他仍在适应，但已不再是最初那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感官风暴。他学会了在永恒的噪音中，为自己开辟一小片精神的“静默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牢牢抓住一块礁石。

他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或者说，是“可听闻”的。在训练场上，他移动时带起的风声更加轻微，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响，仿佛他的体重被某种力量抹去了一部分。他对各种声音的反应不再是单纯的警觉或规避，而是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精准。他能从一群人的脚步声里，瞬间分辨出霍克教官那特有的、带着义眼转动微细摩擦的步伐；他能从食堂餐具碰撞的嘈杂中，捕捉到乔奢费与沙宾低声交谈时独特的音色；他甚至能通过聆听模拟能量武器充能时电容细微的嗡鸣差异，判断出其充能等级和可能的射击模式。

霍克教官对他的态度，也从前期的纯粹苛责，逐渐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挑剔、审视和极其隐晦认可的复杂状态。他给巴纳雷斯安排的训练科目越来越变态，模拟环境的干扰等级不断提升，有时甚至会加入一些随机的、针对他听觉敏感度的高频或低频脉冲，试图打乱他的节奏。

“巴纳雷斯！第七训练区，‘光影迷宫’，三十分钟内找到并标记所有隐藏的声波信标，同时规避‘猎犬’巡逻队。记住，这次有‘噪音编织者’干扰。”霍克教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噪音编织者”是学院最新投入使用的模拟对抗单位，能够实时分析环境声音并生成针对性的干扰声波，对于依赖听觉的巴纳雷斯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巴纳雷斯深吸一口气，戴好感官限制器，踏入了第七训练区。这里并非传统迷宫，而是一个由不断移动、变换的光影墙壁和全息投影构成的复杂空间。光线剧烈闪烁，色彩斑斓却毫无规律，足以让任何依赖视觉的人头晕目眩。同时，各种无意义的、刺耳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婴儿啼哭、金属刮擦、高频啸叫、混乱的电子乐——它们被“噪音编织者”精心编排，试图掩盖真正有用的声音信息，并直接冲击他的听觉神经。

巴纳雷斯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视觉。他将凯尔’索长者赠予的金色耳环调整到最敏感的状态，同时努力回忆着在资料库听过的关于“共振与物质结构”的文献。他不再试图去“听清”每一个声音，而是去感受所有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的“声场”的整体波动。

他像一片羽毛，在光影和声波的乱流中飘荡。他的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每一次落地都选择在噪音爆的间隙，或是踩在吸音材质的区域。他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扭曲、侧身、下蹲，避开那些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因为能量屏障而引声波微妙折射的区域。

“猎犬”巡逻队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但在“噪音编织者”的干扰下，时而被模拟成岩石崩塌，时而被扭曲成水流声。巴纳雷斯没有慌乱，他捕捉着脚步声底下那最核心的、属于机械关节和液压系统的固有振动频率，如同在浑浊的河水中摸到了坚固的河床。他利用这些信息，预判巡逻队的路线，提前躲入视觉和声学的死角。

寻找声波信标更为困难。这些信标出的特定频率信号，被“噪音编织者”巧妙地打散、重组，隐藏在海量的干扰噪音中。巴纳雷斯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他尝试着用霍克教官教导的“听懂”理论，去解析噪音的“织法”。他现，“噪音编织者”虽然能模仿各种声音，但它生成的噪音缺乏真实物体互动时产生的那些极其细微的、独特的谐波和瞬态响应。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脉冲信号，它隐藏在一段模仿狂风呼啸的噪音底层，如同藏在沙砾中的钻石。他朝着信号源移动，避开一道突然从侧面扫过的激光栅栏（他提前“听”到了栅栏能量激前电容充电的微弱滋滋声），最终在一个不断变换颜色的全息广告牌后面，找到了第一个声波信标，用训练短棍末端的标记器轻轻一点。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他逐渐摸到了门道。他开始主动制造一些微小的、特定的声音，比如用指甲轻轻弹击墙壁，然后聆听回声在复杂环境中的变化，以此来探测隐藏的通道或信标可能的位置。他甚至尝试模仿“噪音编织者”的某些干扰模式，制造虚假的声源，来测试其反应，间接定位其本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巴纳雷斯的额角渗出汗水，呼吸也略微急促。高强度的感知和精神集中对他的消耗极大。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依旧稳定，如同在暴风雨中稳健航行的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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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三十分钟的计时器响起时，巴纳雷斯恰好标记了最后一个声波信标，并且成功地在三队“猎犬”巡逻队的交叉搜索下，未被现地撤离到了安全区。

他摘下感官限制器，眼前因为突然的光线而有些花，耳朵里还残留着各种噪音的嗡鸣。训练服再次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

霍克教官从控制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数据板，上面显示着巴纳雷斯此次训练的全部数据——路径选择、信标现时间、与巡逻队的遭遇记录、能量消耗等等。他那颗红色的义眼扫过数据，又看向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的巴纳雷斯。

“干扰环境下，声波信标定位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二，规避巡逻队成功率百分之百，能量消耗出标准值百分之十五。”霍克教官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开始学会利用环境，而不是被环境奴役。甚至懂得用声音去试探和反制……有点意思。”

这几乎是巴纳雷斯从霍克教官这里听到过的、最接近表扬的话。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挺直了脊背。

“但是！”霍克教官话锋一转，义眼的光芒似乎锐利了几分，“你对‘噪音编织者’本体的定位尝试了三次，全部失败！为什么？因为你太执着于它出的噪音本身，却没有注意到它维持这种高强度干扰时，其内部冷却系统负载加大，产生的特定频率的散热风扇声！那才是它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它自身的‘声音’！”

巴纳雷斯怔住了。他仔细回想，确实在某个瞬间，似乎捕捉到过一丝极其细微、不同于环境噪音的、规律性的风扇转动声，但当时他正专注于定位一个信标，下意识地将其忽略了。

“真正的顶尖渗透者，不仅要能‘听懂’目标的声音，还要能‘听懂’那些试图隐藏自身者，在隐藏过程中无法避免会泄露的声音！”霍克教官沉声道，“这才是‘幽蝠’应有的洞察力！”

“幽蝠……”巴纳雷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代号。他知道，这是学院里一些人私下里对他的称呼，带着几分敬畏和疏离。但从霍克教官口中说出来，似乎赋予了它不同的分量。

这次高难度训练之后不久，学院年度综合考核的通知下达了。这次考核不仅关系到学员的毕业评价，更隐隐与幽冥军团的预备役选拔挂钩，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考核内容被严格保密，只知道是一场多科目联合的实战模拟，地点在一个代号“破碎回廊”的大型复合训练场内。学员们将被分成小队，执行一项复杂的敌后渗透与情报获取任务。

巴纳雷斯被分到了一个五人小队。令他稍微安心的是，乔奢费也在同一队，并担任队长。其他三名队员，分别是来自重装突击科的、沉默寡言的巴约比——那个皮肤粗糙、如同铁陨石雕琢而成的汉子；来自能量操控科的、体型健硕沉静的巴萨帝；以及一个让巴纳雷斯下意识微微蹙眉的家伙——巴鲁，那个以狡黠和“幸存”能力着称的紫冥分队预备役，他头顶那肿瘤状的凸起和众多的眼状结构，总让巴纳雷斯感觉像是在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打量着。

小队集结后，乔奢费迅召开了战术会议。他摊开“破碎回廊”的简化结构图——实际上，这只是公开区域的大致轮廓，内部结构和敌方部署都是未知。

“任务目标：潜入‘破碎回廊’核心区，获取‘敌军’的指挥协议加密模块，并安全撤离。”乔奢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根据已知信息，‘回廊’内部环境复杂，包含多种地形和干扰源。敌方拥有自动化防御系统和模拟士兵。这次考核，评估的不仅是个人的能力，更是团队的协作和应变。”

他看向队员们：“巴约比，你的任务是前方突击和破障，为我们打开通路，同时承担主要火力掩护。”

巴约比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言语，只是握紧了他那柄训练用的重型战斧模型，斧刃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巴萨帝，你负责中段支援和能量感知，及时现并预警能量陷阱和隐蔽的防御节点。”

巴萨帝沉稳地应了一声，他粗壮的手臂上，蓝色的能量纹路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巴鲁，”乔奢费看向那个眼神游移的副队长，“你负责侧翼侦察和情报搜集，利用你的…灵活性，探查潜在的危险和捷径。”

巴鲁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搓着手：“放心吧队长，探路找东西我最在行了！保证把敌人的底裤颜色都给您摸清楚！”他的语气轻浮，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精明的光芒。

最后，乔奢费的目光落在巴纳雷斯身上：“巴纳雷斯，你是我们的耳朵和暗影。负责全程的声波侦察、预警，以及在关键时刻，执行无声渗透和关键目标标记。我们的行动节奏，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你的信息。”

巴纳雷斯感受到乔奢费目光中的信任，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他的声波简短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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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各位检查装备，一小时后出。”乔奢费结束了简报。

一小时后，“破碎回廊”巨大的合金闸门在低沉的液压声中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小队五人，穿着标准的侦察作战服，鱼贯而入。

闸门在身后关闭，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破碎回廊”内部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弥漫着一种昏暗、摇曳的应急光源，光线来自墙壁上断续闪烁的管线裂缝和天花板上偶尔亮起的、覆盖着灰尘的孤灯。空气浑浊，带着金属锈蚀、机油和某种未知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脚下是粗糙的、布满碎砾和不明油污的金属网格地板，踩上去会出轻微的吱嘎声。

声音在这里变得异常复杂。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机械运转轰鸣，不知来源的滴水声，通风管道内气流穿梭的呜咽，还有某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震动，仿佛来自这座巨大设施的深处。

巴纳雷斯立刻进入了状态。他走在队伍中间偏前的位置，稍稍落后于作为尖兵的巴约比。他微微侧着头，金色的耳环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但他头顶的鱼鳍结构和全身的感知器官都已全力运转。他像一台精密的声音雷达，不断地扫描、分析着周围的环境。

“前方五十米，右侧通道，有周期性扫描声波，频率……是移动式声纳探测器。间隔……五秒。”巴纳雷斯低声出预警，声音几乎融入了环境噪音。

乔奢费立刻打出战术手势，小队迅贴近左侧墙壁，利用阴影和管道遮蔽，在探测器扫描间隙快通过。

“注意脚下，前方网格地板下方三厘米处，有压力感应线，连接着……非致命电流陷阱。”巴纳雷斯再次预警。

巴萨帝蹲下身，粗壮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他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微微光。“能量流动确认，很微弱，但范围不小。绕行。”

他们改变路线，从一堆废弃的金属箱子上方攀爬而过。巴鲁动作灵巧地率先爬过去，然后回头伸出手，似乎想拉巴纳雷斯一把，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略显虚伪的笑容。巴纳雷斯无视了他，凭借自身良好的身体协调性，轻松地翻越过去。巴鲁讪讪地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随着深入，“回廊”的环境越复杂。他们经过了布满锈蚀管道、弥漫着蒸汽的区域，能见度极低；穿过了磁场紊乱、导致指南针和部分电子设备失灵的开放空间；也遭遇了几波巡逻的模拟士兵——这些由程序控制的战斗机器人，行动模式固定，但在复杂地形的掩护下，也具有相当的威胁。

每一次遭遇，巴纳雷斯都能提前预警，给出敌人的数量、方位、装备甚至大致的行动模式。乔奢费则根据这些信息，迅制定应对策略。巴约比如同坚硬的盾牌和锋利的矛头，总是顶在最前面，用他那势大力沉的攻击迅清理障碍；巴萨帝则如同稳定的基石，他的能量感知多次提前现了隐藏的能量地雷和隐形炮塔，并用精准的能量冲击将其瘫痪；巴鲁则确实挥了他“探路”的作用，找到了几条隐蔽的通风管道和维修通道，虽然有时他报告的“安全路径”尽头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两个埋伏的模拟士兵，但他总能“侥幸”提前现并溜走。

而巴纳雷斯，他不仅仅是预警者。在一次需要通过一条布满动态感应激光网的走廊时，他通过聆听激光射器微小的镜片转动和冷却风扇声，精确地计算出了激光扫描的盲区和时间间隔，引导小队如同舞蹈般穿梭而过。在另一处，他们需要穿越一个巨大的、充满回声的废弃主控室，那里潜伏着数个装备了消音武器的“狙击手”模拟单位。巴纳雷斯闭上眼睛，仅仅通过聆听子弹划破空气时那细微的扰动声和狙击手调整姿势时衣物摩擦声，就精准地锁定了所有狙击手的位置，由乔奢费指挥巴约比和巴萨帝进行定点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