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外间时,楚玉锦的睫毛在他颈间轻轻颤动,但她始终没有睁眼。慕容庭小心地绕过那些尸体,不让她沾到半点血迹。
阿锦不喜欢他这样。
她不必看见这满地的血腥,也不必知道他的双手沾满鲜血。
月光泼洒在山道上,两侧树影如鬼魅摇曳。慕容庭单手持缰,另一只手紧紧箍着怀中人的腰肢,骏马缓慢在山间走过,夜风刮过耳畔,带着血腥气的凉意。
楚玉锦不适地动了动。
只一瞬,慕容庭立刻勒住缰绳。马蹄扬起又落下,在原地踏出几声不安的响鼻。
“怎么了?”他声音低哑,带着未散尽的杀气,却又在出口时刻意放柔,“身上疼?”
山间路本就难行,她不擅骑马,身上又不适。
是他考虑不周。
楚玉锦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很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庭翻身下马,动作间带着压抑的滞涩。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来,楚玉锦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温顺地靠在他胸前。静默地走了一段,她忽然低声说:“我这样难受,你还是背我吧。”
他依言将她转到背上,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楚玉锦安稳地趴着,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血干涸后的味道。惊惧过后,疲惫如潮水涌上,她眼皮渐渐沉重。
半个多时辰后,楚玉锦从朦胧睡意中醒来,抬眼便望见了漫天星子。
“迢迢银汉截星流。”她看着夜空,轻轻念道。
“纤云弄玉钩。”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句,声音低沉而平稳。
“我们很久没在晚上出来了吧。”她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感受着布料下传来的体温。
“是很久。”慕容庭脚步未停,踏碎一地月光,“一年五个月。上次是在我父亲的生辰宴,我们偷偷溜出去看星星。”
楚玉锦轻轻笑了:“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
她又趴着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周遭仍是寂静的山野,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容容,”她轻声问,“你累不累?”
“不累。”
“那你困不困?”
“我不困。你先好好休息吧。”
楚玉锦便不再说话,只轻轻笑了笑。在这样的夜晚,她的心变得特别柔软,像浸满了温水的棉絮。
“阿锦,”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夜色更沉,“今夜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我明白。”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忧虑,“只是……其他人恐怕也会知道是你杀了他。”
慕容庭骤然停下了脚步。
那一瞬间,心脏突然滞闷如死。他在想着如何护她周全,而她,竟也在同一刻想着如何包庇他。
“你不用担心这个。”他重新迈开步伐,走的沉稳。
此刻的安宁令她觉得安稳平和,又觉得这寂静美好得让人想要轻轻触碰,心中生出一点无伤大雅的顽皮。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挠了挠他胸前的衣料。
“容容不要难过。”她的声音贴着他后背传来,带着安抚的暖意,“你来了之后,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了。我已经没事了。”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背着她,继续走在月色与星光铺就的归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