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沙沙”声中失去了意义。
苏媚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一个世纪。
她的肌肉早已酸痛到麻木,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道从画架后投来的、冷静而专注的视线,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将她钉死在原地。
终于,那“沙沙”声停了。
“好了。”陈默的声音响起,像法官敲下了最后一次法槌,“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
指令下达,禁锢解除。
苏媚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瘫倒在地。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撑住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那张画布,便逃也似地冲进了屏风后面。
她胡乱地将衣服套在身上,手指因为颤抖,连最简单的纽扣都扣了好几次。
当她终于穿戴整齐,走出那间如同地狱般的画室时,整个人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湿冷、虚脱。
客厅里昏暗一片。苏晴像个幽灵般坐在沙上,听到开门声,她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愧疚。
“媚媚……”她迎上来,想要扶她,手伸到一半,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她不敢碰自己的妹妹。
苏媚没有看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一个眼神。她像一个梦游的人,目光空洞地穿过苏晴的身体,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沉默,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控诉,都更像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了苏晴的心脏。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苏晴无力地瘫倒在沙上,将脸深深埋进手掌,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房间里,苏媚冲进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冰冷的水流兜头而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她站在花洒下,用浴球蘸满沐浴露,疯狂地、用力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
一遍,两遍,三遍……
她的皮肤很快就被搓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带来一阵阵刺痛。
但她停不下来。
她不是在洗去污秽,因为没有任何人真正“弄脏”她。
她是在洗去那道目光,那道将她从一个“人”分解成一堆“元素”的目光。
她想洗掉那种被当成静物、被审视、被描摹的感觉,想洗掉那阵让她身体不由自主战栗的、屈辱的触碰,想洗掉那“沙沙”作响的、仿佛刻在她灵魂上的声音。
可她什么都洗不掉。
当她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下来时,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镜中的那具身体,是如此的陌生。
它不再是属于“苏媚”的了。它是一个“模特”,一个“病人”,一件被陈列在画室里、供人观赏和剖析的“物品”。
她和它之间,产生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开始憎恨它,厌恶它,仿佛它是一个寄生在她灵魂上的、肮脏的外壳。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不轻不重,极有节奏。
苏媚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个敲门声,不是苏晴。是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