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雯雯指尖的蓝光熄灭时,刘十九手里的洋枪枪栓正在共振中断裂。
“科技不是菩萨,是人。”她咳着血说出这句话。
当武库大门被纳米焊枪熔穿时,上百条汉子的眼睛映着钢枪寒光。
刘十九第一次摸到真正的弹壳,铜壳滚烫灼痛掌心。
暴雨夜,他们用莫辛纳甘的子弹射穿了英国公使馆的煤气灯。
火光熄灭的瞬间,肖雯雯在使馆地下室找到了特斯拉线圈的残骸——那不是能源,是信标。
“该回家了。”她拆下机械腿插进线圈底座。
刘十九的柴刀却抵住了她后背:“洋人答应我,交出你就放了我弟弟。”
混乱的南城废墟上,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夕阳的余烬。清兵和洋鬼子捂着嗡嗡作响、如同被重锤砸过的脑袋,惊恐地看着手中变成废铁的枪支,如同见了妖魔般尖叫着向后溃退。地上躺着被刘十九砸碎肩膀的衙役,正出杀猪般的惨嚎。
狂喜淹没了冲出来的义和团汉子们!王老五抄起一根粗木棍,狠狠砸在一个踉跄的清兵腿弯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杀狗官兵!”他嘶吼着,长期压抑的仇恨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
更多的汉子,有些还是刚刚被“纳米菩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此刻也红着眼睛,用石块、木棒甚至牙齿,扑向那些失去武器的敌人!一时间,场面混乱血腥到了极点。
但刘十九没有加入这场复仇的狂欢。他手中紧握着那支报废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冰冷的金属枪管传递着陌生的质感。他的枪托重重抵在衙役完好的那边肩膀上,声音如同刮骨的钢刀,压过了衙役的哀嚎和周围的厮杀声:
“最近的武库!在哪?!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现在就敲碎你剩下几颗牙!”
剧痛和死亡威胁摧毁了衙役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他涕泪横流,用尽力气嘶喊:“东…东城!海运仓!清军的械库!钥匙…钥匙在守备把总王扒皮腰上!”他指向不远处一个正被几个红了眼的汉子按在地上痛殴的胖军官。
刘十九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再理会瘫软的衙役,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几步冲到那扭打的人群边缘。一个汉子正举起石头要砸向胖军官(王扒皮)的脑袋!
“住手!”刘十九一声暴喝!
汉子动作一滞。刘十九拨开他,蹲下身,一把揪住王扒皮油腻的头,迫使他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布满恐惧的胖脸抬起。“钥匙!”刘十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手中的枪托作势要砸下!
“在…在腰…腰里…”王扒皮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
刘十九麻利地扯下他腰间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掂了掂重量,冰冷坚硬。他站起身,环视着混乱的战场。清兵和洋鬼子已经彻底溃散,丢下几具尸体和满地废枪,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己方也倒下了几个人,剩下的汉子们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报仇的快意和一种茫然。
“兄弟们!”刘十九猛地将那串钥匙高高举起,沾血的钥匙在夕阳下闪着微光,“纳米菩萨赐下的神力,毁了官兵洋鬼子的枪炮!但神力不能天天显灵!咱们要活下去!要报仇!要烧了这吃人的世道!就得有自己的家伙!”
他指向东城方向,声音如同滚雷,在废墟上空炸响:
“现在!跟我去砸开海运仓!搬空清妖的武库!咱们拿上真枪实弹!让那些狗官洋鬼子也尝尝挨枪子儿的滋味!”
“砸开武库!”
“拿真家伙!”
“跟十九哥走!”
短暂的沉寂后,巨大的狂热瞬间点燃了幸存者的眼睛!刚刚经历“神迹”和复仇快感的汉子们,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王老五第一个响应,抓起地上半截枪管当棍子,嘶吼着:“走!搬空狗日的库房!”人群爆出震天的呐喊,情绪被彻底引爆!他们不再看地上呻吟的敌人,不再理会伤者,如同决堤的洪水,跟着高举钥匙的刘十九,向着东城海运仓的方向涌去!
肖雯雯靠在半塌的土墙边,看着这股狂热的洪流远去。夕阳将她苍白的脸映得一片金红,却无法驱散眼中的冰冷和疲惫。能源耗尽,警报占据了大半视野:“能源储备:o。核心动力单元严重损伤(效能)。左腿修复暂停()。机体进入强制低功耗保护状态……”剧烈的眩晕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剧痛。刚才那强行催动的低频共振,代价远她的预估。
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猩红。那不是血,是能量核心过载损伤后析出的高能冷却液,带着灼热的金属腥甜味。
科技不是菩萨。
是人。
而人,终有极限。
武库寒光
海运仓。高大的库房围墙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
刘十九带领着几十号红了眼的汉子冲到紧闭的巨大铁门前。门上挂着碗口大的铜锁。
“砸开它!”王老五抢过一个汉子手里的石块就要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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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刘十九喝止。他拿出从王扒皮那里缴获的钥匙串,借着最后的天光,仔细辨认着。铜锁钥匙孔的形状很特殊。他试了几把,终于,“咔嚓”一声轻响,沉重的铜锁弹开了!
“开了!”人群爆出压抑的欢呼。
几个汉子合力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浓烈的枪油、火药和灰尘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库房内部空间巨大,一排排木架上,整齐地码放着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那是恩菲尔德前装线膛步枪!数量足有上百条!墙角堆放着十几口大木箱,箱盖上印着模糊的火药和铅弹标识。更远处,甚至还有两门蒙着油布的小型前装青铜炮!
昏暗的光线下,冰冷的钢铁泛着幽幽的寒光,如同蛰伏的猛兽。
空气瞬间凝固了。
刚刚还喧嚣狂热的汉子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站在库房门口。他们大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街头的苦力混混,是破落的旗人子弟。他们见过大刀长矛,见过洋鬼子的快枪在远处喷火夺命,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集体地面对如此多冰冷的、代表着纯粹杀戮的近代武器!
那整齐排列的枪管,如同钢铁的森林,散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慑力。这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锄头、粪叉,甚至不是大刀片子。这是需要训练、需要纪律才能驾驭的凶器!它能轻易夺走远方敌人的性命,也能在操作失当时瞬间带走使用者的生命!
刘十九也感觉喉咙干。他手中那支报废的快枪带来的虚妄力量感,在这片钢铁森林面前荡然无存。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脚步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出空洞的回响。
他走到一排木架前,拿起一支包裹在油布里的恩菲尔德步枪。入手沉重冰冷。他扯开油布,摸索着扳机,生涩地拉动枪栓(虽然是前装枪,但部分改良型号有简易闭锁装置),出金属摩擦的咔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库房里异常刺耳。
他终于明白了肖雯雯那句“科技能救命,也能杀人”的分量。这冰冷的钢铁,就是科技杀人面的具象化。
“都愣着干什么!”刘十九猛地转身,对着门口呆立的众人吼道,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激起回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拿家伙!一人一条枪!还有火药铅子!动作快!清妖的援兵随时会到!”
这一声吼,惊醒了众人。王老五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重新燃起狂热,冲进去抓起一支步枪:“拿枪!拿真家伙!”人群如同被惊醒的蜂群,涌入库房,贪婪地抢夺着武器和弹药。沉重的枪械入手,带来一种陌生的、沉重的踏实感和一种更深的惶恐。
“十九哥!这…这玩意儿怎么使啊?”一个汉子笨拙地抱着枪,一脸茫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