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按响门铃时,苏晴正坐在沙上,手里拿着陈默的一件校服衬衫,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袖口脱落的纽扣。
这是一种近乎冥想的专注,能让她暂时忘记自己身份的错位,回归到一个“母亲”最原始、最安全的角色里。
门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这份伪装的宁静。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心脏猛地一缩。这么晚了,会是谁?
当她从可视门铃里看到妹妹那张惨白、湿透的脸时,她的惊恐瞬间被更强烈、更原始的情感所取代——是作为姐姐的心痛和担忧。
“阿媚!”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猛地拉开了门。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陈默、关于这个家新秩序的念头,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的妹妹出事了!
“姐!”苏媚带着满身的雨水和绝望,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他又打你了?!”苏晴紧紧地抱着妹妹,感受着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多年来积压的对那个混蛋妹夫的愤怒和对妹妹的心疼,如同火山般喷出来。
她一边抚摸着妹妹湿透的头,一边用怨恨的眼神望向门外的黑夜,仿佛要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青涩但异常沉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外面雨大,先进来再说吧。”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厅中央。
他穿着睡衣,头还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被吵醒的。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睡意和关切。
但他的眼神,却在接触到苏晴那瞬间失控的、充满保护欲的表情时,微微沉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快闪过的、被打扰了“作品”的审视。
苏晴心头一凛,那股喷薄而出的、属于“姐姐”的火焰,被这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矮了半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了。
她搀扶着苏媚,让她坐在沙上,自己则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时不知道该先拿毛巾,还是先倒热水。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姐姐”和“共犯”——在她体内激烈地冲撞着。
“妈,你去拿医药箱,小姨的额头破了。”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他自己则转身走进厨房,很快端了一杯温水出来,递到苏媚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
“小姨,先喝口水,暖暖身子。”
他的镇定,与苏晴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媚在巨大的冲击下并未察觉异常,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哽咽着说“谢谢你,小默……”
苏晴如梦初醒,赶忙找出医药箱,用棉签小心翼翼地为妹妹处理额角的伤口。
那道被烟灰缸砸出的血痕,像一道烙印,灼痛了她的眼睛。
她一边处理,一边咬着牙低声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阿媚,你必须离婚!你搬过来,跟我和小默一起住!”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她作为姐姐,最本能的反应——保护她,把她留在这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话一出口,她自己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对面,陈默闻言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关切的神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喜和赞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