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城市噪音瞬间将她包裹——汽车的鸣笛声、远处工地的施工声、行人匆忙的交谈声……这一切,都与问询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恍若两个世界。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属于凡尘的空气,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深海的孤岛,重新回到了人间。
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台阶上,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开机后,屏幕上立刻弹出了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
而在那长长的列表中,【陈静】这个名字,以七个未接来电的频率,显得格外刺眼。
沈彤一看着那个名字,那双略带红肿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捉摸的光芒。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仿佛对方一直就守在手机旁。
“彤一!”电话那头,传来陈静急切到近乎变调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隐约的、会议室里的回响,“天呐,你终于回电话了!我刚看到新闻!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号,如同连珠炮般砸了过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恐慌。
“我没事,陈姐。”沈彤一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和疲惫,但语气却异常的平稳,与陈静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是被折腾了一晚上,有点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静在那头长长地松了口气,声音依旧带着后怕的颤音,“我现在在城西的分公司开财务会,走不开,不然我早就……我现在就赶回去!”
“不用麻烦了,陈姐,我真的没事。”沈彤一打断了她,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河,声音却在不经意间,冷了下来。
“陈姐,”她顿了顿,直接开门见山的抛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不是信号不好,而是一种沉重的、充满了挣扎与恐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彤一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陈静在那头压抑着自己,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久到沈彤一几乎以为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陈静那带着哭腔的、几乎是在哀求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
“彤一……听我的,好不好?”她的声音颤抖着,“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你就离开东海吧。回华京去,回你家人身边去……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番话,无异于一个最直接的回答。
“是苏媚吗?”沈彤一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认的事实。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那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说服力。
沈彤一的眼神,变得愈冰冷,她追问了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向对方最脆弱的神经。
“陈姐,你……事先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这一次,陈静的回答快得像是一次条件反射!
那声音尖锐而又充满了惊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誓!我绝对不知道她会用这种……这种方式!我……”
“所以,确实是苏媚了。”
沈彤一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打断了她那语无伦次的辩解。
陈静在那头,彻底崩溃了。
“彤一……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但是她的背后是赵凯,是赵家!这里是东海!你在这里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的!听我的,快走吧!我求你了!”
沈彤一安静地听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直到陈静在那头因为激动而开始咳嗽时,她才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陈姐。你先忙吧,我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将陈静所有未尽的、绝望的劝告,都隔绝在了另一端。
沈彤一缓缓放下手机,静静地站在市局门口的阳光下。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那张被警灯映照得苍白憔悴的倒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总是带着灵动笑意的杏眼,此刻,却如同被冰封的深潭,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赵凯……赵家……”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就在她思索时。
一辆停在不远处路边、毫不起眼的黑色奔驰s级轿车,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沈文涛那张写满了凝重的脸。
“彤一,上车!”他对着台阶上的沈彤一招了招手,声音低沉。
沈彤一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迈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个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安静而又压抑的空间形成了。车内没有开音乐,只有空调系统出的轻微“嗡嗡”声。
“警察那边,怎么说?”沈文涛没有看她,而是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句“开车”,随即目光便一直锁定在后视镜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是否有可疑的车辆。
“还在查,没那么快结案。”沈彤一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不过,我已经把嫌疑引到该去的人身上了。”
“哼。”沈文涛从鼻腔里出一声轻哼,显然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车辆平稳地汇入了车流,他这才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商人式和气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严肃。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动手的是什么人?”
“三个普通人…不,第二类人。”沈彤一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三只老鼠”,“应该是雇佣兵出身,身手不错,战术素养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