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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华京故梦遥（第2页）

他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啊……”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他们一家还生活在家族最偏远的边境分支。

他自己天赋平平，早早便放弃了修行之路。

按照族规，没有修炼天赋的族人都会进入家族的商业学院，毕业后分派到各地产业中历练。

他早已认命，想着就在那资源匮乏的地方，和家人安稳度日，看着女儿长大成人，再嫁一个好人家，此生便也足矣。

他这一支，自他太爷爷开始，已经很多代没有出过能跻身家族核心圈的修行高手了。

一切的改变，生在彤一六岁那年。

按照家族的培养体系，所有年满六岁的孩童，都要被送往所在分支的据点，进行统一的“启蒙”，以觉醒“炁”感。

“我本以为，她也会和我一样，天赋平平。”沈文博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涩而又复杂的笑意，“我只是希望她能顺利觉醒，哪怕只是个‘第二类人’，身体康健，也就心满意足了。”

谁知，从彤一被送去的那天起，负责指导的老师便隔三岔五地和他联系。

“‘文博先生，您女儿的天赋，是我生平仅见！’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位老师在电话里激动的声音。”

从那一刻起，沈文博那颗早已沉寂的心，开始死灰复燃。

他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开始期盼，期盼自己家里能出一个真正的异人高手，能跻身家族的核心圈，不要像自己一样，碌碌无为一生。

然而，彤一的天赋，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符阵、剑术、炼器……沈家立足千年的三门绝学，其他孩子连入门都很难做到的绝学，在她面前仿佛没有门槛。

终于，在她十三岁那年，一个用了不到七年，同时掌握了三门绝学的顶尖天才。这个消息再也压不住，彻底惊动了华京本家。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生之年，我沈文博竟然能带着家人，回到华京。”沈文博的声音有些悠远，“我更想不到，我会因为女儿，住进只有宗师和长老才有资格居住的核心庭院，执掌家族的重要部门。”

父凭女贵。这泼天的富贵和地位，让他欣喜若狂，也让他……患得患失。

他开始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害怕再回到过去那种被人无视、人微言轻的日子。

他没有对女儿明说，但那份焦虑和不甘，那份希望女儿能走得更高、更稳，从而彻底巩固他们一家地位的期望，却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地流露在他的言行举止之中。

而彤一，是何等的聪慧剔透。

“她都看在眼里。”沈文博的声音愈低沉

“她二十一岁那年，在家族大比中以碾压性的实力战胜那些本家嫡系年轻人夺得魁，正式成为家族年轻一辈第一人”但当他回忆到这里，那份低沉中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难以掩饰的骄傲。

“大比之后，族长和长老会一致同意，将先祖云清歌的佩剑——【青鸾剑】，这件对沈家意义非凡的法宝，赐予了她。那是家族所有练剑子弟所能获得的至高殊荣。”

沈文博顿了顿，声音变得沉稳了些许。

“也是从那天起，我才被正式任命，执掌集团的核心部门。我沈文博，才算是在这华京本家，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然而，这股因女儿而来的荣耀感仅仅持续了片刻，随之而转化为了更深的自责。

他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充满了悔恨“可我忘了，站得越高，风就越冷。我只顾着享受她带来的荣耀，却没看到她为了这些荣耀，付出了多少童年的乐趣，承受了多少孤独与疲惫。”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么多年我们都被她那天赋震惊，为她那小小年纪却古井无波的心境赞叹，忘了她仅仅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瓶颈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当她遭遇瓶颈，修为停滞不前时，我无法在修行上给予她任何指点，我能做的，只有比她更焦虑，更唉声叹气。是我这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是我那份害怕失去一切的怯懦，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她那颗本该自由跳脱的心。所以，她才会那么急于求成，强行去冲击那连许多宗师都望而生畏的【离剑式】，最终导致剑意反噬，险些……险些丧命！”

说到最后，这个在外面风光无限的中年男人，声音已经哽咽。

作为父亲，在女儿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成了她最大的压力来源。

这份自责，噬心蚀骨。

阿兰走上前，柔声劝慰道“老爷，这不能全怪您。小姐她看似跳脱，骨子里却非常要强，即便没有您的期望，她也绝不甘于平庸。或许，这次重伤对她而言，并非全是坏事。”

她的眼神中透出睿智与温柔“经此一劫，她反而从那盛名所累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这次她主动请求‘入世修行’，去东海市那个家族势力的‘洼地’，从一个普通的职场新人做起，正是她想要找回本心、磨砺心境的表现。她想找回的，或许正是您刚才说的，那个从小就跳脱无拘无束的自己。”

“东海市……”沈文博咀嚼着这个地名，脸上的忧色再次浮现，“那里毕竟十几年前出过那样的‘炁脉异常’事件，至今原因未明。文涛虽是本家出身，但被罚在那边多年，心气早就磨没了，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彤一她一个人在那边，我怎能放心的下？”

“老爷请宽心。”阿兰的声音再次变得沉稳，“小姐她带着‘合鸾璧’，里面存着我为她准备的、足以应对各种突状况的各类符箓和丹药。更重要的是，小姐她自己，就是沈家百年不遇的奇迹。小小的东海市，困不住她的。”

听着阿兰的宽慰，沈文博脸上的愁云稍稍散去几分。他终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凝望着那片遥远的、被暮色笼罩的东方天空。

是啊，他的女儿，是翱翔九天的青鸾。

或许，这一次放手，才能让她真正地挣脱枷-锁，飞得更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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