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游神色踟蹰,攥着灵丹闷了一会儿,说:“我带你出十境,你自己去留仙观找他,他这人跟小黄爷一样认钱不认人,你拿二十万灵宝给他,买下凌天白刃,我出钱,你出力。”
“你要带我出十境?”
帝疆从段九游手里拿过灵丹,把玩道:“不怕我去找白宴行寻仇?”
“你没那麽傻。”段九游肯定道。
帝疆虽然跋扈好战,却绝非冲动莽撞之人。大荒如今与龙族势力悬殊,就算要动,也要待大荒一族彻底恢复之後。
且帝疆这人,其实是个妙人,对仇对爱都似不深,赢则睥睨天下,输则重整旗鼓。
段九游思考着帝疆的为人,帝疆看的却是她不自觉流露出的烦恼神色。
“你为何不自己去取?”帝疆眼里生出兴味,知道她没说全。
若是只要花点灵宝就能成事,何须放他出十境。毕竟,他若出去,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他不信段九游对他一点担忧都没有。
“……我,嫌累。”段九游又换回了盘坐的姿势,小脚丫一动一动,浑身写满不自在。
帝疆不肯轻易放过她,慢声分析。
“留仙观山势巍峨,机关重重,看似只有修为大成的神族方可进入。可鳌宗生而不死,即便修为不高也无性命之危,这麽算起来,并非只有你我能取。你不愿去,也不派他们去——你跟留仙观赵奉尘有仇?”
“我之前怎麽没发现你这麽爱刨根问底呢?”
段九游诧异擡眼,他刚才跟她说的话,比他平时一天加起来说得都多。
段九游透过昏沉的烛光观察帝疆,还是那张冷脸,那副不咸不淡样儿,可你要说他不八卦,她怎麽觉得他一脸愿闻其详的架势呢?
段九游语重心长:“你在山顶偷听,已经很败你大荒之主的威仪了,怎麽现在还当面问人隐私?”
“那你自己去。”帝疆无可无不可地说。
“我不能去!”段九游气闷地将两只手揣到袖筒里,“你不是也猜到了吗?我与那留仙观的赵姓老道有仇,若是让他知道是我要买,只怕连三千万灵宝都不肯给。你别什麽都想听,这些事儿乱七八糟,说起来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灵丹不能久留,你睡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了。”
她催他睡觉,拽着帝疆的胳膊往床上躺,枕头被子都帮他整理了一遍。
帝疆确实有些困了,顺势躺下,因感知到段九游仍在身边坐着,便顺手捞了一把。
“你也睡会儿。”
他不愿意自己睡着时,身边还有个人瞪着眼睛看着他。
九游被他拉了个趔趄,身子便歪到了帝疆身边,活人身上的热气总比放凉的被子更体贴,有种柔顺温软的味道。
段九游不爱用香,身上沾染的全部都是琼花酿的香气,这酒由百花琼脂所酿,清香甘甜,不似寻常俗物。
帝疆轻嗅一口,觉得这滋味儿不错,他嗜甜,像在枕边放了只香包。
“要我拍你麽?”
“香包”说话了,呼吸扑在耳边,有些痒。
“不用。”帝疆闭目养神,音色悠悠,“离近点儿就行。”
她身上很暖,比凉透的被子更得人意。
“可是我不太困。”九游说。
“你不是沾枕头就能睡着麽?”帝疆不是没跟她睡过,不抖机灵的时候,段九游睡得很快。
“你没给我枕头。”
“过来点儿。”
帝疆困意渐深,当真给段九游挪了一个位置,段九游似乎还想说些什麽,趴在帝疆枕头边上歪了一会儿,便有了舒适迷糊之意,又隔一会儿,拽走一些被子。
夜色一点点褪去,初阳漫上枝头,两个面容精致的少男少女,睡得像两头和平共处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