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可是我看着疼
老祖她一心求死
帝疆意识刚刚归体,五感仍在恢复之中,刚刚苏醒的身体尚有一些迟钝,视线花白,最初只在远处看到一个摘花的影儿,它大体轮廓像个孩子,只是穿着打扮像个大人。
只一眼,帝疆就断定那人是段九游。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她过长的大袖。
渡河看似水色青蓝,实际如一锅滚烫的热汤,段九游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只顾摘花没注意大袖,袖口无意在河上蘸了一下,立即冒出白烟。
这烟再向上窜便是烧燃的一条火柱,帝疆看到她擡起胳膊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见得过大风大浪,直接用另一只手攥住,把烧坏的料子撕下来“喂”河了。
真不知堂堂神族老祖,怎麽把自己活得这麽糙的。
帝疆牵了牵嘴角,笑容却在愈渐清明的视线里凝固下来。
段九游心口位置有伤,半边前襟已经洇湿。而他之所以刚刚注意到,是因她爱着大红大紫的外袍,哪怕素色为底,衣上也要“开”出各种锦簇花朵。今日这身雪青色大袍,恰在前襟处绣着一团繁复的宝相花纹。
洇在衣料上的血不多,至少跟她捅自己的次数相比十分客气。帝疆这次清醒的很快,没用“药锅蒸煮”就迅速“化冻”,他熟知鳌族属性,加上嘴里一口清甜,不必询问也知昏迷之时发生过什麽。
鳌血至纯,甜香如蜜,只是取血困难,救人一次至少要十次百次刺伤自己。帝疆紧抿双唇,忽然觉得凝在段九游衣襟上的血分外刺眼!
“我不疼。”
段九游视线还在攒心莲上,话是对帝疆说的。
她脱了大袍,只着内里一件素色窄袖柳月裙,小脚勾住岸边一棵老树根,使手指更加靠近花径。
她说:“我虽盼你谢我,愿你记我的好,却不想用‘假象’蒙蔽你,我天生没有痛感,再大伤口也能自行愈合,不必为胸口这几十刀而感动。”
帝疆半晌才起身,递给段九游一只手。
他背光而立,轮廓在阳光照耀下勾出一层金边,清瘦单薄的少年面孔隐在暗处,透出一种青涩稚气,又神秘肃穆的矛盾之感,袖口暗纹随他动作浮动,露出荒族独有的释天图纹。
段九游递上自己的小手,由他握住,而後松开勾在老树根上的脚,借帝疆的手臂力道去摘攒心莲。
段九游半只胳膊被他“拎”在手里,左臂一使力,自然牵动胸口伤处。而她果然如自己所说,无知无觉,两人配合默契,一伸一收之间,顺利拿到攒心莲。
段九游笑着站起来,转着花径欣赏莲花。
帝疆无声蹙眉,看见她胸口又洇出一些血来。
段九游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大笑道。
“都说了,我从来不疼。”
——不疼?
帝疆看向段九游血污满迹的短靴,和被灌木划破的裙摆。
四季岭这节气从冷到暖,即使温度升高,山路依旧难走。岭内一共三座小山,六个小坡,她一路背着他走过来,还要时不时给自己几刀。
帝疆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道:“可是我看着挺疼。”
“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同时出声,段九游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帝疆左手轻轻一带,揽着九游的腰拈了一个化风咒。
渡河不是什麽好地方,河面瘴气极浓,确实不适宜久待。
两人如风穿行,短短一刻便从渡河岸口回到了招招城中,属于他们的那户小院。
“你刚刚说什麽?”段九游在落地之後仰头追问。
“我说我看着疼。”帝疆不躲不闪地复述。
“……你是不是疼糊涂了?”
段九游瞠目,她方才听到的也是这句话,只是被风吞了,以为是自己的臆想。她上下左右打量帝疆,怎麽看怎麽觉得不像他说出来的话。
招招城内温度不及四季岭,甚至不如刚才所处的渡河,那里河水温度高,更像是一处天然浴房,可即便是如渡河岸口那样的温度,对帝疆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的短暂缓和。寒症已入骨髓,埋得太深,必须用药浴才能“拔”出来。
运用术法对帝疆来说也是极耗心力的一件事,院子里有张破旧竹椅,他坐下来略缓了缓神道:“用个传音术让柳天时过来。”
说完又不放心,眼含倦色地偏头,看向段九游:“传音术你会吧?”
这话问得实在有点侮辱人。
段九游一脸你别看不起人的架势,一手做诀,念叨了句什麽,而後就拖着小板凳坐到帝疆身边去了。
她给他盖了层被子,太阳挺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拄着下巴撑了一会儿,有些犯困,脑袋向旁边一歪,伏在了帝疆腿上。
她发丝蓬乱,发髻散得犹如人间讨饭的小乞儿,帝疆信手摩挲,似有几分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