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火急火燎,非要他们即刻上山不可,怎麽现下反而安静下来了?
“白胡公”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来:“我若走了,谁来帮你看护屋里那位病人呢?”
话落之时,身後现出数道人影,乍一看都是焰山百姓穿着,细一查均是身形精干的随行禁卫一类。
“什麽病人?”莲塘狠狠一惊,终于看出不对,“你们要做什麽?!”
“刚刚不是说了吗?来看看屋里的病人。”
白胡公带人步步逼近,行走之间手中青光一展,已是幻出常用兵器。
莲塘深知来者不善,同步攥出官刀,横臂在前。
“干嘛呢?”
剑拔弩张时刻,院门忽然一展,从外面走回来一个人。
她身形娇小,穿着一身累赘繁复的大袍,眉眼肃穆娇俏,正是在白庭叙的密报里,匆匆离开焰山的段九游!
白庭叙目色一紧,狠狠剐向身侧报信随行,仿佛在质问,不是说她出去了吗?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随行一脸惊惘,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可能她当时,当时……是往厨房去的?
随行盯着段老祖手里的东西,冷汗簌簌。
段九游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脸上并无急躁之色,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舀起一勺送到嘴里。
莲塘表情一松,犹如看到了救星,急切地唤了声老祖。
段九游唔了一声,环视着院子里一衆陌生面孔,重复道:“做什麽?”
莲塘原话回禀:“他们说要进去看病人。”
“病人?”
段九游面露疑惑,脚下不停,竟也没有犹豫,直接用脚开门,干脆利落地说。
“那就进来看看吧。”
门页一开,绕过一扇挡风的山水屏风,便是一张垂着幔帐的罗汉床,莲塘进来拢灯,连点六盏,房内瞬间灯火通明起来。
段九游坐在太师椅上,舀着手里的粥说:“我这屋里没有人,只有一只没化形的幼狼,你是来看它的?”
这话显然是在问“白胡公”。
“白胡公”语塞,根本没想过自己会与段九游迎面撞上,更加没有提前预想托词。
他不说话,段九游也不逼迫,专心吃完半碗粥後,才放下手里的勺子。
她对莲塘说:“把帐子掀开吧,睡了这麽久,肯定也饿了。”
莲塘似有犹豫,仍是听命掀开了帐帘,帐子里盘着小小一团白毛,“白胡公”从帐子被掀开的那一刻,就直直望了进去,骤然欺进的烛火似乎刺了它的眼,乜着狼眼许久,才彻底睁开。
“白胡公”看着它睁眼,看着它抖松身上的长毛站起来,脸上似有烦躁之色,像是厌恶被人打扰了睡眠,除了一脸不悦之相,哪里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何况那毒,若是深入脏腑,怎麽可能还有力气维持幻化之态?帝疆又不是一头“真狼”,就算毒发也该是人身不该是狼身!
那这帐子里的狼就不是帝疆。
那到底谁是帝疆?
到底有没有帝疆?
白庭叙後知後觉,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齐星河的一家之言,他说段九游身边带着帝疆,他说帝疆没死,除了他说,还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帝疆还活着吗?
他开始在身後随行禁卫中寻找齐星河的踪影,发现这小子不知什麽时候竟然溜了!
段九游从袖筒里拿出一兜点心,对着幼狼招手:“睡了三个时辰还没睡足?过来吃些东西。”
幼狼打了一个哈欠,伸展身体,跳到她腿上。
段九游拿点心喂狼,话却是对白胡公说的:“你今日唱的是哪出戏,我怎麽看不明白呢?”
“白胡公”面露窘迫,冥思苦想,硬编了一个理由道:“山上食火兽闹起来了,下官唯恐它冲下山来,打坏房舍,伤了老祖。”
这话真是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白庭叙知道现在不论说什麽都是一身破绽,根本编不出所以然来。
段九游偏头听了听动静,山上食火兽的嘶吼已经停止,有弟子从山上归来,回禀说:“食火兽刚才遇袭,不知被谁扎了一剑,刚才的吼声就是它吃痛乱窜所致,现在已经安定,困在山上的百姓也已顺利下山。”
段九游颔首:“在村子里找个懂医术的上去看看,包扎一下。”
弟子应是:“又问老祖,可要寻找偷袭之人?”
段九游若有似无地看了“白胡公”一眼,这就要问这位焰山的地仙大人了。
今日这出戏,明眼人都知道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白胡公”听後连忙起手,将头埋在两袖之间:“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说罢就要带人出门,可房门应声而合,“砰”地一声,阻住了所有去路。
段九游自他身後站起身来,对揣着袖子,淡一擡眼。
“现在想走?没那麽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