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帝疆所在十境,除了本族子民就是十境仙民,原本清净又省心,白宴行这扇方便之门一开,他想不操心都由不得他了。
帝疆说:“天境帝君愿放权于十境,我虽敬佩帝君大度,却着实不敢生受,衆人皆知我有寒症,身子骨不好,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病,操劳不起。”
话毕看向段九游:“这一点太上尊神应该最清楚。”
“清楚。”段九游作证。
其实段九游这时已经看出白宴行“让利”的用意了,不过这一次她偏向白宴行,天境确实比十境难管,他比帝疆难。
又劝帝疆:“不过能者多劳,若是能帮他分管一二,管辖之内的神州不是也归你所有?”
帝疆从善如流:“既然如此,不若都给我,我本就不欲与他共掌,是天境太破才选了十境,如今你出钱他们出力,正好修好了给我。”
段九游语气尽量委婉:“你要是还想着争地盘,我就不给你钱修十境了。”
“不修十境你住哪儿?”帝疆斜倚在扶手一侧,淡一擡眼:“房子都是漏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要不然两边都别修,你照旧回二十三重天去,那里仙气环绕玉宇琼楼,不比天境更合你心意?”
这话纯粹是在挤兑她。
段九游知道他一直憋着这口气。
升任尊神那日,她说走就走,就算当时打的是两全其美的算盘,他当时心魂未定,一身是伤,满心盼着与她团聚,她一说要走他脑子就空了,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她的小算盘。
他是精明,是常常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是他也会漏算,会因她那日的“无情无义”伤心。
段九游也知自己那日做的不对,悄声贴近他说:“此事是我做的欠妥,你别生气了,我今日穿得这般体面,排场如此之大,有什麽话咱们私下说?”
两人的身份似乎在这一刻颠倒了,她是惧内又要面子的夫君,他是不好惹,善于冷言冷语戳她一刀的夫人。
帝疆没说话。
段九游直起身来,继续与白宴行商讨修缮一事,尽量加快语速定下全部事宜,而後衆神离去,殿里只剩下十境帝君和太上尊神。
段九游松了松僵硬的坐姿。
太久不摆谱了,身体坐的过于板正,倒真不如之前懒懒散散的姿势舒服。
帝疆依然坐在她下首位置,他的姿势倒是从头到尾,始终如一地惫懒。
两人都是面向彼此侧坐,帝疆眼风一扫段九游左手,那串被她用来彰显身份的星斗流云珠就到了他手里。
段九游正憋着一肚子好话准备哄,一看他把珠串拿走,忙恭维说:“我常羡慕你的好术法,想要什麽只需一个眼神,不像我们武修,用的全是蛮力。”
帝疆客气回应:“尊神过誉了,这样的术法随便在天境拉一个人都能做到,不比人间变戏法的强多少。”
论阴阳怪气谁比得过他?
段九游再接再厉,并不在意他的奚落,起身把对面白宴行之前坐的椅子搬过来,挨着帝疆坐下,人靠过来,脸上笑眯眯,讨好的非常明显。
“我在人间游历时,常看到有情男女护送定情信物,你若是喜欢这珠串,我便将它送给你。”
帝疆将珠串奉还:“此物乃是尊神荣升那日的手持,我怎敢收如此贵重之物?方才只是拿来瞻仰,不敢夺尊神所爱。”
“我才不爱这东西。”段九游将珠串拨到一旁,殷勤道,“我心里已有最爱之人,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他饶有兴致地看她头顶玉冠,“之前怎麽不见你犹豫?你的神旨呢?怎麽不在头上顶着了?太上尊神,我看着都羡慕。”
之前她飞升时特意将神旨展开让它飘在自己头顶,纸上“太上尊神”四字大而晃眼,犹如顶了一个横批,临走也不忘显摆。
她搂住他的胳膊说:“这有什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之前本来要娶的是太上天岁,现在变成了太上尊神,我七千万年没升过官,一时官迷心窍,哪里舍得不要?再者,那日发生了许多事情,我脑子也是一时冷一时热,爹娘回来了,我早升一重天就能早一日与他们相见,我长着这麽大还没被爹娘抱过呢。”
这话说的着实叫人心疼。
那日变故确实太多,两位尊神于海底苏醒冲入龙凰钟内救女,彼此都以为是永别,好在另有缘法,还有相见之日,帝疆能明白段九游悲喜交集的心情。
又听她说:“当然我也承认那日有逗你之意,故意说自己要去二十三重天赴任,原本以为你气两日便能明白我的意图,不想将你气狠了,小四季冲上来说你终日在十境宫里生闷气,房顶漏水了都不知道换地方。”
这话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帝疆瞥了一眼段九游:“别在那里胡编乱造,谁会傻到下雨漏水还不挪地?”
段九游说:“我就傻到不会挪地。我在二十三重天茶不思饭不想,枯坐了整整十五日,心说我怎麽这麽糊涂呢,就算我既想拿神位又想与你长相厮守,也该在离开那日与你悄声说明心意,否则怎会有这十五日的分离?”
帝疆捏住她的脸,根本不被她的谎话欺骗:“二十三重天灵力丰沛,你根本不用吃饭喝水。”
不光不用吃,她还胖了,脸颊充盈粉嫩,她在二十三重天把自己养得非常好。
段九游被拆穿也能面不改色,抓着帝疆的手认真道:“所以你也尽快积攒功德,早日与我一起入二十三重天,那里能治你的寒症,自此以後不受寒疾所扰,这里的伤是我刺的。”
她按住他的胸口,这次没有玩笑,更不是刻意讨好,夺天一战,她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刀痕,元神重铸,原本寒症也能痊愈,结果龙息山上,算了,那段不提,两人闹了些不愉快,他为了缓解她疼痛,也剜下了一碗又一碗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