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早已准备就绪。雷洪紧握着粗如儿臂的镔铁盘龙棍,指节因用力而白,如同一头压抑着怒火的蛮熊。无影的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闪过的眸光冰冷如刀。鬼手沉默地站在角落,指尖把玩着一枚淬毒的乌黑细针。阿苏迅将几个鼓囊囊的药囊系在腰间,动作干练。石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黑暗。老管家项忠佝偻着腰背,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项易翻身上了那匹通体如墨、神骏异常的墨云,低喝一声:“走!”
蹄声如密集的鼓点,敲碎了镇南关死寂的夜。七骑如同融入墨汁的幽灵,瞬间穿过空荡的街巷,将那座被白幡笼罩、阴谋涌动的雄关甩在身后,一头扎进南方那片在夜色中更显狰狞、仿佛无数洪荒巨兽匍匐低吼的苍茫群山——十万大山!
黑暗如同粘稠冰冷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所有人。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从头顶压下,浓烈的腐殖质酸腐气息混合着湿冷的山岚,钻进鼻腔,带着原始丛林的死亡味道。远处,不知名猛兽的咆哮此起彼伏,虫豸的嘶鸣尖锐刺耳,构成了一曲令人心悸的蛮荒序曲。
“鬼手。”项易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无声无息,鬼手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阴影里,瞬间从马背上滑落,没入前方幽邃的丛林,连一丝风声都未带起。
“雷洪,左翼。无影,右翼。阿苏、石头、忠伯,跟我居中。目标蛇涎谷,保持间距,遇险示警!”命令简洁如刀锋出鞘。
众人无声领命,迅散开阵型。墨云载着项易,迈着轻捷而稳健的步伐,率先刺入那片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行进异常艰难。脚下是厚达膝盖、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的腐叶层,湿滑粘腻,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粗壮的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带着湿冷的露水,从头顶缠绕垂下。雷洪低吼一声,沉重的盘龙棍带着沉闷的风压横扫而出,“咔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拦路枯枝应声而断,木屑纷飞。这声响在死寂的林中格外刺耳,立刻引来了远处几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兽吼。
约莫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前方传来几声模仿夜枭的短促鸣叫。众人循着石头感知的引导,抵达一处背靠巨大岩壁、相对干燥的岩石坡地。鬼手如同从岩石阴影中渗出来一般,无声浮现:“少主,前方三里,就是蛇涎谷入口。谷口狭窄,雾气弥漫,内情不明,需天亮探查。”
“好。我们就地休整,等接应。”项易勒住墨云,目光投向更深沉的黑暗。
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时刻,靠在一块岩石上闭目凝神的石头猛地睁开眼,精光爆射:“来了!西北方,三十人,脚步沉重有序,有铁器轻碰声,距离五里。为两人,气息一阴冷如蛇,一厚重如熊。”
片刻后,一队沉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坡地下方。为两人,一人身材精瘦剽悍,腰间插着数把形态各异的短刃,气息阴冷飘忽,正是带着夜不收和山鬼而来的石龙;另一人壮硕如熊罴,背负一柄沉重的开山巨斧,气势迫人,乃是山鬼营统领熊奎。
“世子!”石龙与熊奎抱拳低喝,声音带着铁与血的味道,“奉王爷命,老卒三十人,听候差遣!”身后三十名汉子肃立如铁,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出的铁血煞气,让林间虫鸣都为之噤声。
项易目光扫过这群沉默的精锐,心中一定:“辛苦。石龙你来带路,进蛇涎谷。熊奎殿后清痕。”
“遵命!”两人毫不拖沓。
借着熹微晨光,队伍穿过狭窄仅容两骑并行的石隙,踏入蛇涎谷。墨云喷着响鼻,在崎岖湿滑的山道上留下深深的蹄印。项易勒住缰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一片被巨大虬结古藤半包围的山坳。谷内景象险恶而奇诡:三面环抱陡峭如刀削斧劈的千仞绝壁,猿猴难攀。寒气森森,氤氲着灰白色的雾气,并非剧毒,却浓稠得如同实质,严重干扰视线与感知,形成天然的迷障。谷底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乱石嶙峋,杂草丛生。仅有一条狭窄隘口可入,地势易守难攻。崖壁下有一汪清澈的寒潭,潭水汩汩而出,形成一条小溪流走。谷地中央相对平坦,背风干燥,正是建立营地的绝佳所在。
“就是这里!”项易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有水源,有屏障,视野相对开阔。鬼手,你带人立刻勘察四周,找出所有可能的兽道、毒物巢穴和地质隐患。无影,隐匿身形,侦察方圆五里内的妖兽活动痕迹和地形。其他人,就地休整,准备扎营!”
命令下达,整个砺锋营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转起来。三十名百战老兵加上雷洪、无影、鬼手、阿苏、石头、项忠一众班底,动作迅捷而有序。清除地面腐叶藤蔓,砍伐坚韧的硬木搭建营栅,挖掘简易排水沟,布置警戒哨位……每个人都清楚,这方寸之地,将是他们在十万大山中赖以生存和砺炼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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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易则走到寒潭边,盘膝坐下。他摘下颈间的墨玉守心扣,握在掌心。冰凉的玉质下,那被血痂浸染的第一重封印内,洪荒凶戾的气息似乎被周围浓郁的蛮荒元气刺激得更加活跃,与丹田混沌原点形成微妙的共鸣。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深处,触动师尊青冥道尊重新留在他神魂中的一缕印记。
片刻之后,一股浩瀚而温和的意念跨越了空间的距离,降临此地。
“易儿,寻得安身之所了?”青冥道尊的声音直接在项易心间响起。
“师尊,已选定营地,正在构筑。”项易在心中回应,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此地蛮荒,元气混乱驳杂,却也生机磅礴。弟子欲在此砺锋,不仅自身需掌控道殒天倾,更欲将这支砺锋营,锻成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军,徒儿斗胆,恳请师尊赐下方外锻骨筑基之法,助他们踏上道途!”
青冥道尊沉默片刻,似在推演天机:“三十六人…基数不大,然根基、心性、潜力皆不相同。强行拔苗,恐有损道基。为师可予你三部基础锻骨法门,一重守字,一重攻字,一重杀字,皆重根基打磨,引气锻骨,窥门修真之径。然切记,法门只是钥匙,能否真正踏入窥门境,锻骨大成,引气入体,需看个人悟性、毅力以及…此地的生死磨砺!”
话音刚落,三道玄奥的意念流涌入项易识海,化作三篇金光闪烁的经文:《磐山诀》、《影杀录》、《玄机引》。三部功法都强调以战养战,在极限压榨中激潜能,引动天地间驳杂的元气淬炼筋骨皮膜,窥得一丝道门真意。
项易心中大定,躬身默谢:“谢师尊赐法!弟子明白!”
“易儿。”温和而浩渺的意念直接在项易识海响起,“你已踏出第一步。此十万大山,蛮荒凶险,灵气狂暴驳杂,妖气弥漫,于寻常修士是绝地,于你这身负混沌道基者,却是淬炼锋芒的无上熔炉!”
道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项易的肉身,落在他丹田那初生的、如同微缩混沌漩涡的原点上:“星枢引乃你混沌道基自生之枢机,它是钥匙,是熔炉之心,更是你神魂链接阴阳、沟通万灵的桥梁!”
项易心神剧震,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伴随他生死之秘的力量。
“引动星枢,”道尊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振聋聩,“以你意志为炉,神魂为引。它可强行吞噬、炼化此界一切有形无形之力——狂暴灵气、地脉煞气、妖兽精血妖力妖魂,乃至金石精气。以此海量资粮,熬炼你的混沌道骨,冲击通脉之境。此乃混沌之道,霸道绝伦,然其凶险,亦如万丈深渊。万力驳杂冲击,经脉欲裂之痛,神魂灼烧之苦,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毁,万劫不复。你,可敢承受?”
项易眼中爆出炽热如熔岩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坚定如磐石:“弟子所求,便是此路,万般痛苦,万劫加身,弟子一力承担。此身此魂,只为掌控这混沌之力,护我所护,斩我所恨。”
“好!”青冥道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意志为炉,星枢为钥,混沌为基,破而后立,方见真章。记住,你之道途,注定艰难万倍,所需资粮亦是常人数百倍。每一次突破,都需在血火中掠夺,在生死间磨砺。”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深远的期许,“待你根基稳固,通脉有成,便带你寻机返回宗门。青莲禁山深处,封存着开山老祖留下的《混沌真解》残篇,那或许…才是你真正踏上混沌大道的契机。”
“至于你麾下将士,”道尊目光扫向营地,“原先那三部功法依个人根基而定,但他们各个气血意志已达巅峰。吾再赐《百劫锻骨法》,此乃方外锻骨之基,重实战、重意志、更重根基,可助其打熬筋骨,激潜能,为未来引气入体铺路。”一道蕴含磅礴信息的青色光流飞射而出,没入项易手中一枚粗糙玉符。
“谢师尊厚赐!指点迷津!”项易深深一拜。青影如烟消散。
仅仅七日,一个透着森然铁血气息的简陋营地便在蛇涎谷底的空地上扎根。厚实的原木围出寨墙轮廓,几座木棚紧贴山壁,中央空地被打磨成演武场。一面用兽血涂抹着狰狞刀锋图案的粗麻旗,在带着湿冷雾气的山风中猎猎作响。
石龙与熊奎复命:“世子,营成,事毕。末将等需即刻返关复命!”
项易郑重抱拳:“转告父王军师,砺锋营根基已立,项易必不负所托,保重。”两人带着亲信,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莽莽林海。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营地。项易手握玉符,面对肃立的众人。阳光穿透雾气,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边。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力量,“此乃恩师所赐,《百劫锻骨法》你们都可练习,《磐山决》石头,你和雷洪带十人练习。《影杀录》则是为阿苏和无影你们准备,《玄机引》由鬼手和忠叔你们带十人队来练习。此乃方外锻骨妙法,习之可强筋骨、壮气血、激潜能,是我等立足蛮荒,淬炼锋芒,叩开凡之门的根基。”他将玉符交给项忠,“忠伯,拓印分,人手一份。自今日起,边修此法,边以血火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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