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锋营那混合着铁血煞气与新生凡气息的冲天战意,如同无形狼烟,在蛇涎谷上空久久回荡,连终年不散的浓稠毒雾都被冲开了一道缝隙,露出蛮荒天光。项易立于高台,感受着下方三十四名窥门境道兵凝聚而成的磅礴力量。这支由他亲手从地狱般的熬炼中锻造出的混沌之刃,已然淬火完毕,锋芒毕露。
“雷洪。”项易声音沉凝,带着统帅的威严。
“末将在。”雷洪一步踏出,仅存的右臂紧握盘龙棍,古铜色的皮肤下力量奔涌,磐山之意沉稳如山。
“率开山卫,清点物资,加固营防。一月之内,我要营地固若金汤,万毒迷踪阵运转无碍。”
“诺!”雷洪声如闷雷,领命而去。
“无影,阿苏。”
两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与微风,瞬间出现在项易面前。“在。”
“你二人,率绝影卫,以营地为中心,向外辐射百里。我要知道这蛇涎谷周边所有蛮族部落的分布、实力、习性、冲突点。百蛮山的情报,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遵命!”无影的声音冰冷如刀锋刮过,阿苏则默默点头,指尖一缕微弱的风灵之气缠绕。
“鬼手。”项易看向那深陷眼窝中绿芒闪烁的身影。
“世子。”鬼手沙哑回应,指尖捻动着一缕暗红斑点的诡异菌丝。
“黑泥沼所得,尽数利用起来。营地防御毒阵需再加强,更要研制能大规模应用于实战的毒剂、陷阱。百蛮山的蛮子,该尝尝我们‘毒牙’的滋味了。”
鬼手眼中绿芒爆闪,带着一丝狂热:“属下明白。腐髓毒菌…已有进展。”
“忠伯。”项易最后看向项忠。这位老管家此刻腰背挺直,浑浊老眼精光内蕴,气息沉稳凝练,已是实打实的窥门境修士。
“老奴在。”
“营地内务,人员调配,后勤保障,就交给您了。尤其新晋兄弟们的磨合与《百劫锻骨法》的后续精进,不可懈怠。”
“世子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项忠声音沉稳有力,透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项易目光扫过全场,混沌星旋在眼底深处缓缓转动:“一月。砺锋营上下,当如绷紧之弓弦。一月之后,兵出蛇涎谷,目标——百蛮山!”
就在砺锋营于蛮荒毒瘴中厉兵秣马之际,千里之外的镇南关,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
镇南王府,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白幡虽已撤去,但忠烈堂内那三套无声泣血的遗甲残兵,依旧散着令人心悸的悲怆与未散的杀意。项崮笙端坐主位,铁塔般的身躯仿佛蕴藏着即将爆的火山,脸色沉凝如水。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符,那是王府暗卫最高级别的信物,此刻却如同冰冷的烙铁。
青衫文士玄稷静立一旁,神色如同万年古井,波澜不惊。他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密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杨钊车驾已过黑石岭,距关三十里。随行甲士三百,皆为紫宸殿禁卫精锐。另有不明身份随员十数,气息阴晦。”
“三十里…哼,好大的排场。”项崮笙冷哼一声,指节捏得玉符微微作响,“三百紫宸禁卫?这是来抚慰,还是来示威?那十几个‘不明身份’的,想必就是项胤禛派来盯着本王,或者…盯着易儿虚实的眼睛吧?”
“王爷明鉴。”玄稷声音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杨钊此行,名为抚慰,实为夺权。这三百禁卫,既是他的仪仗,也是他震慑南疆的底气。至于那些暗子…不过是陛下棋盘上几颗随时可弃的卒子,用来试探王爷的反应,以及…验证某些‘传言’。”
他口中的传言,自然是指青冥道尊力撼天律金印之事。项胤禛需要确认,这个横空出世的变数,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军师,依计行事。”项崮笙眼中光一闪,将玉符重重拍在案几上,“传令,四门大开,仪仗摆起来。本王要抱恙,亲自去迎接这位代天巡狩的杨大人。让南疆军民都看看,陛下派来的钦差,是何等的…威风!”
镇南关外,官道之上。
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三百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紫宸殿禁卫,步伐整齐划一,甲叶铿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队伍中央,是一辆装饰华丽、由四匹神骏异常的白马拉着的巨大车辇。车帘低垂,看不清内里情形。车辇前后,簇拥着十数名身穿便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人物,他们目光看似随意扫视四周,实则将关隘地形、守军状态尽收眼底。
车辇内,杨钊一身崭新的绯红官袍,胸前绣着象征兵部侍郎的豹补,腰悬尚方宝剑。他年约四旬,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倨傲与贪婪。他轻轻抚摸着尚方宝剑冰凉的剑柄,感受着这代表皇权的无上威严,心中志得意满。南疆这块肥肉,终于要落入他杨钊之手了!镇南王?哼,不过是头没了爪牙的老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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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镇南关…到了。”车外,一名心腹低声禀报。
杨钊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镇南关那饱经风霜的巨大城门洞开,吊桥早已放下。城门口,稀稀拉拉地站着一队王府亲卫,盔甲虽然鲜明,但人数不多,更无肃杀之气,显得有些…敷衍。居中一人,身形魁梧,穿着王府卫队统领的服色,正垂手而立。
没有想象中藩王亲迎的盛大场面,没有黑压压的边军列队,甚至连基本的仪仗都显得简陋。杨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中冷笑:看来项崮笙这老匹夫,是真的被那三个死鬼统领的死和陛下的旨意打懵了,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也好,省得麻烦。
车驾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倒是有不少百姓远远围观,指指点点,但眼神中并无多少敬畏,反而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冷漠。杨钊心中不悦,却也只当是南疆边民粗鄙无知。
车驾行至关内王府前的巨大广场,终于停下。杨钊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矜持的威严,在左右簇拥下步下车辇。
就在这时,王府那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只见镇南王项崮笙,在一名老仆的搀扶下,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出来。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鬓角似乎又多了几缕刺眼的白,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常服,腰背微微佝偻着,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南疆擎天巨柱、叱咤风云的雄姿?活脱脱一个心力交瘁、病痛缠身的老人。
“咳咳…”项崮笙未语先咳,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杨…杨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王…咳咳…抱恙在身,未能远迎,失礼了。”他微微拱手,动作迟缓无力。
杨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心中更是笃定。他连忙换上关切的神色,快步上前,虚扶道:“王爷言重了,王爷为国操劳,积劳成疾,下官奉旨前来,岂敢劳烦王爷亲迎,折煞下官了。”他语气恳切,姿态放得极低,目光却如同探针,在项崮笙脸上身上细细扫过,观察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陛下…陛下隆恩浩荡,遣杨大人抚慰南疆,体恤忠烈…咳咳…本王,感激涕零。”项崮笙喘息着,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本王这身子骨实在不争气,李固、孙振、周猛三位兄弟…为护犬子…惨死落鹰峡…本王心痛如绞…夜不能寐…咳咳咳…”说到动情处,他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潮红,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王爷节哀,保重身体啊。”杨钊连忙宽慰,心中却冷笑更甚。看来情报没错,项崮笙是真的被打击垮了,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他趁机道:“陛下闻听三位统领忠烈殉国,亦是痛心疾。特命下官带来追封圣旨,并主持风光大葬,以彰其功,慰其英灵。同时,命下官暂领南疆行军总管事,整饬军务,安抚地方,务必使南疆稳如磐石,不负三位统领牺牲之志。”
“好…好…陛下圣明…”项崮笙仿佛用尽了力气,虚弱地点头,“军政庶务…千头万绪…本王…实在是有心无力了…一切…就拜托杨大人了…”他喘息着,从袖中颤巍巍地取出一枚古朴的虎符和一方大印,正是象征南疆最高军权与行政权的信物!“此…此乃南疆虎符与镇南关大印…请…请杨大人暂掌…代行职权…”
杨钊看着那近在咫尺、代表着无上权柄的虎符与大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脸上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这…王爷,此乃国之重器,下官惶恐…”
“杨大人…莫要推辞…”项崮笙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倒下,“陛下的旨意…就是本王的…心意…南疆…就托付给大人了…”他将虎符和大印,几乎是塞到了杨钊手中。
入手冰凉沉重。杨钊感受着虎符那独特的金属质感和上面铭刻的古老符文,一股掌控一切的快意瞬间充斥全身,成了。第一步,兵不血刃,权柄到手,他连忙躬身,语气无比沉痛与郑重:“王爷如此信任,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陛下重托,不负王爷所托。”他紧紧握住虎符大印,指节因用力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