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暮色四合。
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长街陷入宁静。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却是喜报传来。
那报信的使者一路疾驰,径直入了皇宫。
与此同时,戚临越步履匆匆地踏入瞻园。
“兄长何在?”
霁一正要回话,屋内的人似是听见动静,点亮了烛火。
戚临越微微一怔。这才入夜,晚膳时辰未过,兄长竟已歇下了?
都是成过亲的人,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总是情难自禁。
不多时,房门自内开启。戚清徽迈步而出,神色倦怠地垂着眼帘。
“何事?”
戚临越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关切:“兄长可是身体不适?”
怎会如此萎靡不振?
戚清徽无意多言,只拢了拢衣衫,连眼皮都未抬:“说正事。”
深知戚清徽办事最重效率,戚临越当即正色道:“淮北水患已大致平息,周理成不日便将返京。消息传入宫中,龙心大悦。他原是兄长举荐,圣下特召您入宫问话。”
戚清徽眸色沉静,辨不出情绪。
他薄唇轻启,语气里不见平日面对天子的恭谨:“真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
戚临越没好气道:“二皇子可是也去淮北了。”
“军饷的事,他为主谋。此事没闹开,可老臣心里哪个没数?圣上有意偏袒。这次怕是要借着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什么机会。
自然是夺了周理成功劳的机会。
戚清徽:“这朝堂之上,向来是身份在前,功劳在后。”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周理成治水有功不假,但若无人替他说话,这功劳终究要落在不该落的人手里。”
他抬步朝外走。
此时明蕴自内室款步而出。
她未施粉黛,眼下倦痕未掩,仍穿着敬茶时那袭海棠红罗裙,髻纹丝不乱。
明蕴快步上前,将手中外衫轻轻为戚清徽披上,方朝戚临越敛衽为礼。
戚临越当即郑重还礼。
“嫂嫂。”
“内子素日深居简出,今日与嫂嫂却格外投缘。”
他温言道:“日后嫂嫂得闲时,她怕是要常来叨扰了。”
姜娴母家远离京都,门第不算显赫。
京中贵女们或矜持身份疏于往来,或存着攀附之心刻意接近。
久而久之,她索性闭门谢客。
见她性子沉静,戚临越倒盼着妻子能与明蕴多些往来。戚家仅有两房,妯娌间总该多些情分。
明蕴含笑应道:“求之不得。”
允安虽已四岁,可于她而言,与初为人母的姜娴一样,都在悉心研习为母之道。
“我也想向弟妹请教些育儿心得。”
明蕴说罢,看了眼天色,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轻柔似春风。
“夫君去忙。”
“天色不早了,我去接允安。”
她始终恪守本分,对戚临越突然到访的缘由未置一词。
不多问,不多说,不多听。
二人并肩穿过月洞门,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双双出了院子后,明蕴沿着朱漆回廊往东厢去,裙裾拂过青石板出细微声响。
戚清徽往西出府门,衣袂在晚风中轻扬,身形更显挺拔。
戚临越望着他们相敬如宾的模式,心下诧异这全然不似新婚夫妻该有的缱绻。
他快步跟上戚清徽,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兄长出门前,怎不向嫂嫂交代去处?”
即便他来瞻园与兄长议事,也定会记得告知妻子行踪,这是夫妻间最基本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