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芳放下茶盏,看向令窈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这茶泡得倒真有两分意思,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练出这等手艺了?”
令窈眼睁睁看着她喝下了那盏茶,心头猛地一揪。
那是……那是他亲手沏的!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几步上前,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和别扭,一把夺过绘芳手中的茶盏,连带着那壶温热的茶汤,一股脑儿端起来,转身快步走进了内室,仿佛绘芳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哼,不过是喝你一口茶,至于这么小气?”
绘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不屑地冷哼一声,嫌弃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泡出来的东西,白送给我喝,我还不稀罕呢。”
只当令窈是恼羞成怒。
绘芳撇撇嘴,转身准备收拾清洗自己的茶具。不经意间扫过墙角那只盛放玉泉山水的青花瓷瓮,她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瓮口边缘,赫然溅湿了好大一片水渍,瓮边的地砖上,也洇开了一小滩未干的水迹。
绘芳如同终于抓住了猎物的狐狸,眼中瞬间爆出兴奋而愤怒的光芒。
“戴佳令窈,我看你现在是胆子通天了。”
她几步冲到内室门口。
“你竟敢拿主子爷御用的玉泉山水,去鼓捣你那狗都嫌的茶艺?你自己想找死,别带累我一起掉脑袋。你可知道如今这玉泉水有多金贵?一滴都浪费不得。”
绘芳的尖声指责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将令窈心头那点隐秘的悸动与羞恼冲散了大半。
她故作镇定,继续铺着炕上的薄被,头也不回。
“大呼小叫什么?深更半夜的,也不怕惊扰了贵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淡然:
“反正主子爷今夜也不会再叫茶了。明个儿一早,自然会有新的水送来,你急什么?”
话虽如此,令窈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转过身,走到外间,默默地将那只敞着口的青花瓷瓮仔细盖好,又用干布将瓮口边缘和地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最后才将那瓮珍贵的玉泉水,妥妥帖帖地挪到了墙角最稳妥的阴影里。
做完这一切,她再不看绘芳一眼,转身回到了内室,只留下绘芳一人站在昏暗的油灯下,脸色变幻不定,胸脯因愤怒而微微起伏。
绘芳那双在宫中浸淫了八九年的眼睛,此刻精亮得如同嗅到鱼腥的猫儿。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清洗茶盏,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令窈每一个细微的举止,那紧攥袖口的指尖,那闪避的眼神,那强装的镇定下压不住的心神不宁,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刻意审视的目光。
“戴佳令窈。”
她突然叫她一声。